太阳还未出来,天空才微露白色,云层正在慢慢的散去。
上官晴携着皇甫清扬、皇甫清清、皇甫清霖来到了南宫王府。
南宫华与完颜笑亲自招待。
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皇甫清清,完颜笑心里很高兴,可想到躺在床上的儿子,又是一阵难受,竟笑着落下泪来,她连忙的抹了泪,拉着皇甫清清的手,“看我的,清清,你身子都好了吧!笑姨真高兴你回了,可是我……”
皇甫清清心里也不好受,上前轻轻的拥着完颜笑,“笑姨,我知道的。岑阳哥哥,我一定会尽力为他治疗的。”
南宫华已经将清清的师傅为岑阳疗伤的事告诉了完颜笑。所以此刻完颜笑听了皇甫清清话并没有很意外,只是不住的点头,“多亏了你师傅,不然岑阳他……清清随你师傅学了医术吗?”
“学了一些,只是不及他老人家医术高明。”
完颜笑欣慰的笑,皇甫清清的话她只当是谦虚。
南宫华见完颜笑的情绪平静下来了就问道:“皇甫兄可是去了大营?”
上官晴摇头,“几个时辰前皇上将他传进宫了。”
“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了。”南宫华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其实不用问,从丁二带回的消息他就知道有什么事了。轩辕苍,你终于等不及了吗?
上官晴没有应这句话,只是不变的笑着。
南宫华将视线转到了皇甫清清身上,“清清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吧?在外过的如何?”
简单的讲了讲这几年的生活,皇甫清清见时间不早就提出去看岑阳,“华叔叔、笑姨,我护卫今早回来时说我师父嘱咐今早要再帮岑阳哥哥施一次针。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岑阳已经醒了。我带你过去。要说也是感谢你的那位护,怎么不将他带来?”完颜笑立马就站了起来。
皇甫清清脚步微顿,他已经醒了吗?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些忐忑,“笑姨不必客气,既碰到了,焉能不管。”
完颜笑拉着皇甫清清的手轻轻的拍着。心里自是清楚人家就算是个护卫,管也是因着清清的原因。
一行人来到南宫岑阳的院子,才进去就听得‘嘭’的一声,是瓷碗破碎的声音,接着就听见南宫岑阳饱含了怒意、绝望、沮丧等等复杂感情的声音:“滚!”
众人一怔,皇甫清清心头一跳,目含焦急的望向南宫岑阳屋子的方向。
上官晴几人顿住脚步。
南宫华放在身前的手握紧,“我去看看。”声音泄露了一丝不满。
完颜笑立马拉住他,“王爷,岑阳他心里难过,就让他把心里的不好受都发泄出来吧。这个时候王爷就不要太苛责了。”
南宫华闻言停住脚步,喟然一叹,“岑阳的脚,或许废了。”
上官晴、皇甫清扬还有皇甫清霖顿时愣住。一时间都没有什么反应。
这时从屋里跑出一个眼睛红红的丫环,手里还端着破碎的碗片。见到几人有些不安的行礼,然后对南宫华说:“王爷,小王爷不肯喝药。”
“下去吧。再去盛一碗来。”
“我进去为岑阳哥哥施针吧。”皇甫清清见众人都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屋便开口说道。
南宫华看着她,点头,“也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带了银针,只是施针的时候不能有人打搅。”
“那我们去别处坐坐吧。”南宫华说着就往外走,上官晴看了眼皇甫清清也往外走去。
皇甫清扬与皇甫清霖则不肯走,“我们守着,免得有人打搅。”
也没人说什么,虽然王府自有护卫守着,但心意是珍贵的。
皇甫清清一个人进了屋。才进屋就见着在外间站的笔直的丁二,平时冷漠面无表情的他此刻竟是双眼红红。听得动静才将视线转到皇甫清清身上,立即恭敬地拱手,“清清郡主。”
此话声音不大,里屋里丁一正劝慰南宫岑阳的声音却立即停住,再无半分动静。
皇甫清清点点头,没有犹豫半分就抬步进了里间。
丁一站在床边往外面看着,南宫岑阳则卧坐在床上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的双腿,两手覆在上面,隐有青筋,头发有丝缭乱,看不清面容。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只盖住了岑阳的半边身子,明显是刚刚才扯在身上的。
地上的残迹已无半丝痕迹,只留下淡淡的药草味。皇甫清清的眼神直直的落在南宫岑阳身上,他这个样子,她很难受。
丁一自小跟着南宫岑阳,对他的心思了解甚深。盼了这么多年,清清郡主总算回了,主子却……犹记得之前主子醒来发现两只脚都没感知的那种无措,在听到他的腿可能会废的时候的惊痛与绝望。
如今,清清郡主就在眼前,主子却连头都不抬。丁一能清楚地感受到主子的气息有多不稳,在主子心里,清清郡主是个仙女般的人物。现在,主子他,怕是在害怕吧!
想了这些,丁一心里也是痛极,只盼着清清郡主能安慰主子一二。颇含期望的看向皇甫清清,“清清郡主。”
皇甫清清眼神微闪,看向丁一,“你下去吧。我要为岑阳哥哥施针。”
“是,我和丁二在外面守着,定不让任何人打搅。”说着看了眼手上青筋凸的更狠的南宫岑阳就快速走了出去。
一时间这一小块天地只剩南宫岑阳和皇甫清清二人。静的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在床边站了半响,皇甫清清并不开口。只静静地等着。纵然此番岑阳受了很大的打击,但若是他连她瞧都不瞧,她心里也会有不顺。
终于,不知是皇甫清清看着南宫岑阳的视线太过灼热还是南宫岑阳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只见他慢慢的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眼眸落在了皇甫清清身上,再不移开半分。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如多年前一般浅浅地笑着,恬静而美好。
身材较一般的女子要高出几分,却很纤弱,尤其是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让人感觉会被风吹断。最后他才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脸上。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脱去了几分时候的婴儿肥,如今看着更是清丽中透出了些可爱,眼睛如汪汪的秋水一般,醉人心弦,仍旧是澄明一片。
见南宫岑阳细细的看着自己,皇甫清清没有半分恼怒。同时,在他看自己的时候也将他细细打量的下。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脸上的线条感更加分明,刀削剑砍般的立体。看他神色,虽已缓了几分,脸上却还是有些僵,想来心里不好受。
睫毛轻颤,皇甫清清扩大了笑意,半点委屈半点撒娇,“岑阳哥哥终舍得看我一眼了,我以为岑阳哥哥不喜见我呢?”
“我……我没有。”南宫岑阳最受不得清清这般语气,以为刚才的举动真的伤了她,话出口却有几分苦涩,“我很开心。只是……”他看向自己的双腿,手上越发的用力,可是,却无半点感觉,心里更加的茫然。
一双芊芊素手覆在了那双略显粗大的手上,南宫岑阳身子一震,诧异的抬头看向皇甫清清。下意识的就要缩回双手,却叫皇甫清清反手拉住。
皇甫清清脸上红霞纷飞,心里也有些赧然,这种事实在是考验脸皮,这些年来,她对于别人男女之事上的脸皮还有一点厚度,轮到自己,却是不中用的。
拉着南宫岑阳的手,感受着大手传来的温度,还有那指腹间的硬茧。皇甫清清脸红着抬头,说的很认真,“岑阳哥哥,你可信我?”
南宫岑阳也认真的看着她,并不言语。半响,紧抿双唇,“我自是信你的。只是……我不需要安慰。”
轻笑出声,看着南宫岑阳的脸上也布满红晕,皇甫清清瞬间就平衡了许多。
端正了面容说道:“我不敢说我的医术就天下无双,但我自信天下间能超出我的也不多。不论是作为你的清清妹妹还是作为一个医者,我都不会为了安慰你而欺瞒你半分。我……从不认为你是那样懦弱的连现实都接受不了的人。”
听得此话,南宫岑阳心里知这也是清清暗暗激他要坚强些,男子汉当能直面一切。若是旁人说他可能会有些恼怒,可这话出自清清的口里,他就听进去了七八分,心里因着腿会废而产生的茫然感与绝望感瞬间消散了许多。
他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忆起在边关遇狼的那次。他学艺不精,敌不过那狼,她半途折返,与狼拼死一搏,终是落得重伤。当时他满心恐惧的抱着她时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一定要能够为她遮风挡雨。
虽然如今可能会落得身残,但到底,不能连心也残了吧。那他,有何面目面对父王母后,有何面目面对……她。
“那就将实情告诉我吧。我这腿,到底怎么回事?”声音已渐恢复往日的沉稳。
皇甫清清很满意,虽也知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拿话激他有几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可那话,也是事实,她真的相信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被眼前的事打倒的。
“岑阳哥哥,你的左腿中了蝎毒,虽我,我师傅已将毒素去了大半,但终归还是有残留在你体内的,那部分怕是已融入骨血,故而清理起来会有些麻烦,需要些时日;你的右腿受利器所伤,筋骨受创严重,一时半会也难以调理好。”
“那,可是会废了?”终还是黯然。
“不会。”皇甫清清坚定地摇头,看着南宫岑阳明显亮了几分的眸子,“左脚的毒素并不算大问题,只要连续半月,岑阳哥哥的腿应该会恢复知觉,半年后当可痊愈;右腿……我不欺瞒你,就是好好调理几年内也难以恢复,而且,效果如何要看你是否配合。”
她没有说的是,纵然他的右腿恢复了,也几乎不可能恢复原样,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跛。这话,她如何说的出口,何况,如今最好是往好了说去,给他些希望。
“当真?我定当配合。”本以为已经必废的腿经皇甫清清这么一说竟都有了好的机会,纵是要等上几年又如何,南宫岑阳难以抑制的有些激动。将皇甫清清的双手握的很紧。
皇甫清清却看了心酸。手被握的有点疼,她挣了两下,南宫岑阳反应过来立马放手,很是局促。
“现在,我帮岑阳哥哥施针吧。”说着皇甫清清将银针摆开来放好。
“等下再说!”南宫岑阳立即就说到。
皇甫清清有丝讶异的看着他,“怎么了?”
南宫岑阳脸上有些不自然,眼里愧疚与担心一闪而过,“……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方才他只顾自己的感受,没有过问她的身体状况。看她的样子本以为是无事的,可是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温度比常人较低,所以那些隐而不发的担心全都涌了出来。
“没事了,不必担心。”皇甫清清将他的情绪看的分明,不愿他因此而有愧疚感。
“可是,你的手……很凉。”他仍旧看着皇甫清清,想看看她是否是怕他担心才说出这番话。
皇甫清清一遍抽出一根银针,一边解释,“这是我疗伤后留下的唯一的后遗症,额,也算不上吧。反正就是有些体凉,平时注意保暖也就无事了。”
见她说的认真,南宫岑阳也就相信了。顺从的按照皇甫清清的指示躺好。
“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没事!”
皇甫清清便不再看他,凝神将银针一根根的注入他的体内,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神情却并不轻松。她能感受到她体内的血气翻涌,明白这两天耗的精力过多,咬牙将银针按穴道扎好,这才缓了口气,看向南宫岑阳。
他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额际溢出薄汗,脸上却没半丝变化,眼神死死的锁在皇甫清清身上。
见皇甫清清看向他,他眨了下眼睛,忽然竟露出了个笑容,“我就知道……是你!”
昨夜他虽然昏迷不醒,可是在恍惚之间,那清爽的气息,那醉人的温柔都离他那么的近,他以为是梦。
在听到说是清清的师傅救了他时他就有了怀疑,毕竟,他是知道她的‘师傅’指的是谁的,如果真是无尘道人,那不可能不引起波动。而刚才她认真的为他施针的时候,他有了和昨夜一样的感觉,他知道,那不是梦,是她,救了他!
皇甫清清拿帕子的手顿了顿,仍轻轻的给他拟了汗,笑意吟吟,“我也知道……你会知道。”
说完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一起笑了。
收完针,皇甫清清看向有些疲意的南宫岑阳,“你歇息吧,这些时我会常来的。”
“不必的,宫里有太医会好好调理我的身体。你刚刚回来,多在家休息。”他怎么会没看出她施针时的难受。她的身子,怕是没完全好吧。若因为他而让她的身子受了损伤,他怎么会原谅自己。
皇甫清清知道他的好意,也想着或许他并不想总以弱势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点头,“嗯。那我过几日便来看看你的身体。你,好好吃药,不要多想,总会好的。”
“好。”说着南宫岑阳就闭上了眼睛。
见此皇甫清清帮他腋了腋被子就走了出去。没看到床上的人自她转身就睁开的眼,一眨不眨。
直到皇甫清清的身影看不见,南宫岑阳才合上了双眼,不管怎样,就试一试吧,信她,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院中四人见到皇甫清清,一下子就靠了过来。
“怎么样?”
“岑阳哥哥已经歇下了。等下我会开点药。”对丁一丁二两人说完后,皇甫清清才转向自家哥哥,“没事的。”
“多谢郡主。”丁一丁二感激的行礼后就进了屋守卫去了。
皇甫清扬欲言又止,皇甫清霖注意到自家小妹的脸色不太好,十分担心,“清清,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等会回家睡一下就好了。”
皇甫清霖便不再说什么。
三人一同到了南宫华几人待的屋子。
皇甫清清细细的将南宫岑阳的情况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遍,完颜笑激动地拉着她的手,“清清,你说的真的?岑阳的腿,还有救?”
“是的。”皇甫清清很肯定的点头,她一定会让他站起来。
“谢谢。笑姨不知道怎么说,但真的很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笑姨不必如此,我定当尽力。”
南宫华的眼里情绪剧烈波动,他怎么会不清楚岑阳的腿伤到了什么地步,他都没把握能够做到让岑阳再站起来,可她却说得这么笃定。她的医术真这么高明?南宫华不由得就想到了她的师傅,果然是无尘道人吗?只有他有这般能力吧。
搂过激动地落泪的妻子,南宫华很认真的看着皇甫清清,“若你真的能治好岑阳的病,本王感激不尽今后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本王定不相辞。”
这是以一个王爷的身份做出的承诺。
不待皇甫清清说什么,就有人带着几个太医进来,“王爷、王妃,宫里的太医来了。”
皇甫清清便顺势道:“正好可以与太医商量一下岑阳哥哥的伤势。岑阳哥哥主要还是要靠太医调理,我每隔几日也会来探望。”
南宫华点头,“这样最好!”
于是皇甫清清将那套为岑阳驱毒的针法在一行人讶异中教给了李太医,又和李太医商量过后留了几张药方,便与上官晴一同回家了。
李太医内心澎湃不已,不断地在脑海里放映那套针法,真是奇妙至极!而且他以为小王爷的伤势不可能好的,没想到听完那清清郡主的解释竟觉希望也是有的,那些想法,他真想立即回去记下好好推演。
南宫华自知这李太医爱医成痴,也十分耿直,凉凉说到:“昨日你说我儿的腿怕是保不住,今日,你如何说?”
由于内心激动,李太医丝毫感觉不到周遭的空气温度降了几度,只一味的点头,“老头我学医这么久,今日倒真的佩服清清郡主。也自叹学艺不精,竟没想到还有那般奇特的办法。王爷,小王爷的腿,很有希望可以治好。”
见顾自在那激动地老头,南宫华也不多说,“你下去吧。”
正合他意!他颠颠的离开王府,赶紧的多翻翻医书,想想刚刚清清郡主的话!
南宫华往南宫岑阳屋子的方向看了看,仿佛松了口气的笑了笑。而后看向天空,云层翻涌,早已挂在天空的日头此时被云层遮去了光芒,他眼神微闪,唇角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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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很多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