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安老头就说要带赵政去赵老爷家,害得赵政几天都睡不好。
这天,赵政终于如愿以偿。
我们从赵家后门就去。
“你怎么带两个小毛孩来了?”一个同样精瘦的老头不满地嘀咕。
“我就要带我家孩子过来,你怎么着?”安老头岂是好惹的人,“老爷都没吭声,我干什么轮得到你管?”
那老头没再说什么,转过身,仍旧嘀咕:“开了这样的先例,个个都这样······”
“你们两个四处走走。”安老头拍拍赵政的后脑勺。
赵政对他一笑,拉着我的手催我快走。
我根本不想来赵老爷家,更不想见到赵家人,其中,我特别不想见到赵姬。先不说赵姬她对我知之甚多,起码她比我还要了解我,她对我又总是高高在上,冷漠至极。
“小公子?”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女孩见到赵政,连忙去告诉赵姬。
赵政当然不会理会她,自顾自地走进去。
“阿房,进来啊!”赵政察觉我没有跟过去。
我缩在一边,摇摇头。
赵政脸上的笑容消失:“阿房······”
我还是摇摇头:“公子,你自己去啦,我喜欢在外面。”
赵政没说什么,丢下我“独自行动”。
谢天谢地,我可不想跟着赵政去见赵姬。赵姬喜欢的是赵政,又不是我。
“阿房。”旁边一个女孩子叫住我,“好久不见。”
我拧过头:“二姐?”
一个可爱的女孩,端着一个铜水盆。她是赵姬身边的一个侍女,据说她跟以前的阿房也是好朋友。不过,她总是神神秘秘的。
“嗯,”她笑笑,“阿房,最近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啊。”
“小姐刚刚起床,我先端水进去服侍。”她说,又笑笑,径直走了。她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婢,连跟她的朋友多聊一会的机会都稀罕。
我孤零零呆在外面。一会,里面叮叮咚咚的乐声响起,乐声悠扬而欢快,居然让我想到一场欢快的舞会,觥筹交错的盛宴,让我想随着她的乐声跳舞了。
“你是谁啊?”一个孩子,跟赵政差不多大,皮肤苍白,身后跟着一个年纪老大的老妇人。
“我,我是······”我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我到底是谁?
“我叫阿房。”我说。
“我没见过你。”那个孩子说,“你是新来的吗?”
我不回答。
“她是阿真。”他指着那个老妇。
“哦!”我对她们两个点点头。
“你可以进去告诉母亲,我来看她了吗?”那个孩子说。
“赵姬?”我问,“不,你是指,小姐?”
“你不是母亲的侍女?”他问,他也是一个静静的孩子,但是看起来十分柔弱又畏缩。
“小公子。”二姐出来,还端着那个水盘,“干什么来了?”
二姐的语气毫无尊重之意。
“我来看看母亲。”那个孩子弱弱的说,似乎很害怕二姐。
“小姐有些不舒服,你就不要来打扰。”她走开。
屋中欢快得让人起舞的音乐仍未停止,忧伤却在我心中蔓延开来。
“小公子,回去吧。”老妇人对那个孩子说。
那个孩子脸上明明失望万分,却挤出一丝笑,点点头。
“你是谁?”我忍不住叫住他。
“叫我么?”他说,“我是赵政。”
“哦,哦。”我吃惊。我一直陪着的赵政毫无疑问是赵政,这个赵政却是以赵政身份生存在大多数世人眼中的赵政。
“你可以陪我玩吗?”他问,并不抱什么希望。他脸色苍白又柔弱,却不卑躬屈膝。
我点点头:“我跟着我爷爷来这里,天晚就走了。”
“你来我住的地方,好不好?”他说。
赵政还在里面,等一下出来会不会找不到我?音乐叮叮咚咚,永不停息。
我点点头。
老妇人带着他和我走了一会。这个赵政的房子在赵家后院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阿房,你跟着小公子玩耍,不要去远了,我一会带你找你爷爷。”老妇交代完我,便忙自己的事。
“你为什么不和小姐住在一起?”我忍不住问这个赵政。
“我母亲她喜欢清静,我会打扰她。”这个赵政说。
“哦。”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宝贝?”他征求我的意见。
“什么宝贝?”我好奇。
“跟我来。”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容让他苍白的面容有了生机。
原来,他的宝贝也是一把剑。只是他的剑没有剑鞘,而且剑柄是木质的,剑身已经有了斑斑锈迹。
他将它埋在一棵树下,刚刚才挖了它出来。我们蹲在一起,“研究”他的宝贝。
“怎么样?”他问我。
赵政那把举世闻名的“莫邪”剑就像一个英姿勃发的小伙,这把锈迹斑斑的剑却似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很好。”我说,“我对剑没有兴趣。”
他沉默,无悲无喜。
“你从哪里得来这剑的?”我问。
他想了一会:“有一次,一大群士兵来我外公家捉我和母亲,外公藏住了母亲,把我带到他们面前,但是他们最后没有捉走我。”
“嗯!”我心中五味交集,“这跟你的剑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们走后不久我在那附近捡到的。”他说,“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他还会要这柄剑么?这剑已经钝了。”我实事求是,“你喜欢剑?”
他点点头:“我喜欢,它可以保护它的主人。”
“你觉得自己需要保护?”我问。
他不回答。
“阿房!”赵政,是真的赵政。
我扭头,赵政一个人找到来这里了?
我对他点点头,身边的赵政问:“姐姐,那是谁?”
“我弟弟。”我对他说,“他也叫赵政。”
“真的?”身边的赵政露出一丝惊讶和喜悦,“真有趣!”
他走上前,对赵政说:“你的名字跟我一样,你是谁呢?”
赵政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赵政,不说话。
那个赵政也不介意:“你不喜欢说话?”
赵政忽略他,对我:“阿房。”
我看着他:“他给我看他的剑,你要不要来看看?”
赵政看着那个跟他差不多高的赵政:“我也有一把剑。”
“嗯,”那个赵政笑笑,“你会拿给我看看吗?”
赵政犹豫一阵,终于没说话。
······
“你要跟着我,没有我的话你不准到处走。”赵政说。
我点点头。
他去找他的外公,即是赵老爷。
我不习惯赵姬,更加反感赵老爷。
“阿公。”赵政对着他的家人,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甜滋滋的。
“呵呵。”一个瘦瘦的老人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他衣着光鲜,满脸的慈爱都掩不住他一生算计的精光。
赵老爷快步走过来,显得精神奕奕。不知怎么的,我想到那个带我们来的安老头。两个一对比,我心生悲哀,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只想快些走。
赵政显然很讨赵老爷欢心,老人家本来就喜欢孩子,何况赵政是赵老爷的外孙。
赵老爷轻轻拍拍赵政的头,满面笑意:“真是好看,看着就聪明!哎!我这个外孙,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赵老爷身边的小厮便附和:“是啊!我看了这么多孩子,还是公子比较美呢!”
赵老爷看了我一眼。
我心一凛。我不喜欢这里。虽然这里也算是堂皇宽敞,有那些富贵人家才有的气派,但是这里的尊卑之分如此明显,我还不是居上位的人,更加为自己的处境心生悲哀。赵政没有我的感受,因为他也算这里的半个主人。而在安老头家,虽然安老头重男轻女,而且经常发脾气,却从来不刻薄从来不盛气凌人,一句话,他对我是平等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一直在说些什么,一直在笑些什么,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阿房!阿房!”赵政推了推我,我才回过神来。
“啊?”我呆呆的说。
赵老爷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
“有个冬天我捉了一个青色的鸟?”赵政眼睛里有着急迫问,“它是不是有一个水壶那么大?”
“是啊!是啊!”我点头。
“就是么!”赵政对着赵老爷大声的说,“是不是!你还说冬天鸟儿都走光了!”
赵老爷一脸宠溺的看着他:“是是!冬天这里还是有鸟的。”
“公子,”衣衣一路寻来,看见赵老爷先行礼,“小姐找你。”
“去找你母亲吧!”赵老爷说,“等下我有空,我或许还能见见你。”
“哦!”赵政立刻丢下赵老爷找赵姬去了。
······
“母亲,”赵政叫,“你今天要去哪里?”
赵姬回过头:“政儿,今天你跟母亲去姑姑家好不好?”
赵政听话的点点头。
我心里觉得不妥,赵政这样明目张胆的跟着赵姬,他们就不担心么?但这里没有我的发言权。
在马车里,除了赵姬赵政,衣衣和我外,还有赵姬的小弟弟赵孝之。赵国的大道十分平坦,马车行驶得相当平稳。赵孝之应该比我大几岁,今天才知道这个赵政才是他姐姐的儿子,而那个一直生活在他家的赵政根本什么都不是。
“怪不得阿姐你不跟阿政住,原来他不是你儿子。”赵孝之恍然,“怪不得父亲跟哥哥都对阿政不理不睬的,原来,原来是这样。”
吃惊过后,他忽然幸灾乐祸地笑:“我就说嘛!他那个样,哪里有秦国王族的血统,怎么会是我姐姐的孩子?哼,我就知道,以后他父亲,不,姐夫怎么会来带他走?”
我坐在赵政旁边,明显感到他浑身一震。
“阿姐,”赵孝之忽然指着我问,“这个是谁啊?”
他满眼星星地看着我。哎,我有把他眼睛挖出来的冲动。
“阿房。我从董娘那里带回来的。”赵姬回答,又用无聊的眼神看了赵孝之一眼。
“哦哦!怪不得这么漂亮!”赵孝之表情夸张,看得我心里发毛,“这么漂亮的人董娘怎么给你了?阿姐,你真是太有脸了。”
“哼!她那个地方可是因为我才开始走红的!她送个女孩给我还亏了她的么?”赵姬不屑。
“是是,就是我姐最有脸面,想当初······”赵孝之还想说下去,却收到赵姬一记凌厉的眼刀。
靠着赵姬肩膀的赵政睁着眼睛,正饶有趣味地听呢!
赵孝之便尴尬的咳了几声:“当初,当初阿姐你花了多少钱啊?以后我也要几个回来。”
“要回来不用养啊!”赵姬没好气地说,“何况那种人你往家里面带,父亲还不打死你。”
“你不是还让那种人跟着赵政!”赵孝之瞥了我一眼,不服气。
“你知道什么!阿房从小就是我带的。”赵姬说,“她那时才7岁呢!”
“阿姐,好眼光啊!”赵孝之笑笑,很谄媚的,“阿姐,不如你把阿房给我算了。”
我原本是兴趣缺缺的听他们“胡扯”。这时赵孝之的话可算是一个天雷,让我全身所有细胞都紧张起来。
不是吧!历史啊?历史!阿房的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不会真的是跟了这个纨绔吧!
“不行!”这时赵政却腾地从赵姬的手中挣脱起来,一把扯住我的胳膊,“阿房不能给你。”
赵孝之本来就是半分认真,半分开玩笑的人。他的话是真是假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这时他被赵政的阵仗吓到,居然不会说话。
“政儿,不要对小舅舅没礼貌。”赵姬温柔地责备。
赵政却还是扯着我的胳膊不放:“小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么!母亲,你不会真的要把阿房给小舅舅吧!”
赵政语气十分不善,甚至有质问的语气。
赵政在他母亲面前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乖孩子,甚至他会故作天真。此刻他却为了我这样去和赵姬说话。
赵姬也愣了愣,转而笑了:“我有没有说要把阿房送给小舅舅?”
赵政却还不肯放过:“母亲,你把阿房给我好不好?”
“阿房不是跟着你么?”赵姬不禁为这样的赵政震惊了一阵,她从来只看过赵政温顺的样子,哪里知道赵政的性子也是很倔强的。即使她是赵政的母亲。
“不是,我说你把阿房给我。那么我要阿房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只有我可以拥有她,你不能!”赵政有些严肃。
车里的人都被他的一系列定义惊得定了一阵。
然后赵孝之相当没有形象的大笑了起来:“我这个外甥!你现在就要女人了!”
赵姬面色低沉,狠狠地刮了我一眼,又手用力扭了赵孝之一把。
“痛!痛——”赵孝之求饶,“阿姐,我不笑了,我不笑了,还不行么?”
赵姬“哼”了一声便放手,转向赵政:“政儿,阿房不是陪着你了么?”
她声音是温柔的,就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大人为一个小孩子设一个温柔陷阱。我觉得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挡得了赵姬此时的诱哄。
我紧张死了,手心满是汗。
假如你们了解我的处境,你就会明白我的紧张从何而来。虽然我一直跟随赵政,但我却属于赵姬。我一直都害怕有一天赵姬会把我叫回她身边,那样我的日子就难过了,先不说我要面对赵姬这个对我心存不满的女人,我还要离开赵政。如果赵政从赵姬手上取得我的所有权,那么我就属于赵政,我也不需要如此畏惧赵姬。其实,我们的物质生活并不会因此改变,但是这会解决一直缠绕着我的问题,解放我的内心。
但是赵政会不会就被赵姬给糊弄了呢?不要啊!
我额头有了一层薄汗。
“不要!”赵政坚持,“母亲,你连一个人都不给我吗?”
我满心感动,真的好感谢赵政,他真是一个好人。但是我的感动没持续多久就被击碎了。
“不就是一个奴隶吗?母亲,在你心中,我的地位就只是这样,连你的一个奴隶也不配得到?”赵政居然像孩子耍脾气。
“奴隶?”一时间,我心里居然不敢相信这是赵政所想,极不舒服,不舒服得让我想哭了。
赵姬本来沉沉的脸顿时舒展开来:“怎么会呢?政儿要什么,我就给政儿什么!何况一个小小的丫鬟?”
赵政丢下我,又揽住赵姬的腰,把小小的头埋进自己母亲的怀抱,呼吸着自己母亲的气息,良久才抬起头:“母亲,说好了。你转过头要把阿房的卖身契给我。”
赵姬爱抚地摸着赵政干净的头发,面上有着母亲特有的温柔:“好好,我给你。政儿,你要乖乖的,要是我的好儿子啊。”
“嗯!”赵政点点头,“母亲,我一定是你的好儿子。”
赵孝之被赵姬扭了一下便不做声,郁闷地看着我,又看看温馨的赵姬母子。
而衣衣和我一样从头到尾都充当他们的陪衬。
此时衣衣不禁向我投我羡慕的眼神,好像在说:“阿房,你真好命啊!”
马车大大拐了一个弯便听到车夫一声喝叫,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下来。
“二小姐,小公子,大夫人家到了。”马车夫的声音是尖锐的沙哑。
赵孝之一下子就自己跳了下去。而衣衣扶着赵姬下去,我扶着赵政下去。
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口。
刚刚站定,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笑着迎了上来:“锦儿。”
“大姐,你就看见二姐了!我这个小弟在你心中还有地位么?”赵孝之大声抗议。
“你这个小滑头,你来的还少么?天天来烦着我。”那个女人嗔怪着。
赵孝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啊!”大姐一声惊叫,就弯着腰,把脸挨近赵政的脸:“这个孩子真是好可爱!是谁家的?”
赵姬听了开心一笑,却说:“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赵孝之又打趣大姐:“大姐,你傻了啊!这不是二姐的儿子赵政啊!”
赵姬立刻又扭了赵孝之一把,低声骂:“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够多人知道!”
赵孝之吃痛,又求饶。
赵政很不善的扭开头,避过大姐那个香气扑鼻的脸。
我叹了一口气,也转过头,却看见马车夫那个愤恨的算计的眼光。怎么觉得这个马车夫有点熟?
总之,这一天我过得很舒心,因为赵政最后真的从赵姬那里拿到了我的所属权契约。
转眼间,三年多过去了。我只觉得时间难捱,又觉得时间飞快。我的生活只以赵政为中心,每天早上我起来,就是服侍赵政起床吃早餐,当然早餐吃什么我昨天晚上就想好了,然后督促赵政抄一篇文章,有时赵政积极,他还会多抄,但是他多数时间都是极不配合,跟我磨了一个早上,一半字都没写完。我也不怪赵政,都是古代的字太复杂了。总之,我的时间就是这样飞快流过。
要说我也有烦心事,那一定是赵政要我陪他去他外公家的日子,还有每个月王姑姑给我的钱快用完的日子,更多的时候,我都生活在怀疑和困惑和感伤的情绪中。我看着赵政,想到未来的秦始皇,我老有种在做梦的错觉,更为自己未来担忧不已,毕竟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有兄弟父母,连个亲人都没有,生来就是奴隶,我能有什么出路呢?
而赵政跟着尉缭读百家书,虽然没有游学或者出生入死的经历,他的见识还是增长了许多。要怨就怨赵政年纪就是太小了,根本不懂做人要奋发图强,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对他来说,我们门口那棵枣树都比尉缭带来的那些竹简木牍有趣。最重要的是,他越来越会接纳其它人,附近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跟他越玩越近。我们这里变成了附近孩子的聚集地,他们父母找不到他们就一定来这里,就算找不着他们,也一定能从这里得知他们的去向。
这天,夏天的傍晚,赵政早早跟几个孩子出城,现在才回来。尉缭中午又回来了,老爷子知道尉缭来了,坚持出去买酒款待。
“先生?”赵政没想到尉缭一声不吭就来了,尴尬不已。他在尉缭面前总是尽力显得整齐。
他早上干干净净地穿出去的衣服现在黏了泥污,裤腿处还有草叶,帮他梳好的头发早就松开。
“你去哪里了?”我如往常一样问。
“和阿三和阿二出城上山玩了一会。”他说。
他早上出门时我就问过一遍,现在他回来我还得问一遍。
“水烧好了。”我告诉他,“今天你要洗头。”
“嗯。”他应了一声,自己去洗澡。
“先生,你想吃什么?”我在为今天晚上做什么菜烦恼。我虽说不是一个专业的厨师,但是我做的菜起码不会半生半熟。
“随便。”尉缭长途跋涉,已经相当疲倦,刚刚洗去一身尘土,躺在院子里的交椅上,披散着头发。
这种回答实在太麻烦,我得费一番心思了。
我在厨房捣鼓了一阵,喊一句:“赵政,你好了没有?”
“哦。”他回答。
真是的,他可不可以快点?着凉了怎么办?我只好丢下手中的事去帮他加热水。
夏天天热,我们在院子里开饭。老头子还没有回来,我们开饭一向不等人。
“阿房,我要吃鸡翅。”赵政说,习惯地。
“自己夹。”我说。
他不说话,连眼神都没多一个,我却自己不忍心,连忙夹了一个鸡翅放在他碗里。
他笑笑,让我心都开了花。
尉缭望着我们两个,若有所思。
“阿房,小公子很快就能回秦国,到时,你会跟着小公子么?”尉缭忽然问我。
“回秦国?”我和赵政同时说。只是赵政是喜,我是惊。
“为什么?”我比赵政更迫不及待。
“秦昭襄王薨,太子安国君接理国事,一旦安国君登基,他立王孙异人为太子后,王孙应该就想接小公子回去吧。”尉缭说。
“真的?”赵政一味地欢喜,完全不顾自己死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亲人。
“这是我的推测。”尉缭说,“那么,阿房,你会跟着小公子吗?”
我一早就想过,如果赵政回秦国,我将何去何从?我想,我不跟着赵政回秦国的话,我能去哪儿?但是,我跟着赵政回去的话,我又有什么前途?前途?我在这个时代还有前途可言吗?这个时代允许我有我自己的前途了吗?如果我可以,我希望我自己干些什么?
帮秦始皇统一六国?著书立说,做一代圣贤?做生意,富甲一方?嫁一个好老公,安分生活?
全部排除!
做人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我在二十一世纪只不过是一个按部就班读书,踏踏实实干好自己本职工作的人而已。二十一世纪关于战国后期的资料本来就不详尽,我了解的更少,我半桶水的历史知识怎么可能在繁复的战争中派上用场?我顶多能预言一场战争的胜利而已。更何况,我不喜欢出位,也没有做人上人的决心和勇气。
至于嫁人,在二十一世纪,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一辈子不结婚。可能是因为我的家庭原因。我的亲生父母都是孤儿,在我出生不久就离婚,随后双双出车祸去世,收养我的是一个在研究所搞什么基因组研究的女人。我叫她“妈妈”。她是一个留学归国的博士,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别人挑战自己的原则时十分强势,平时却温柔似水。她其实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正常人,只是她特别讨厌男人!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跟男性接触。我至今仍未搞清楚她抵触男人这种情绪的来源!
于是,我度过的日子可谓古怪。妈妈当然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她亲自将我带大到我可以进小学的时候,她精挑细选了一间女子学校让我入读,从小学一直到我的大学,我上的都是女子学校,而且她全程陪读,不是不放心我的自理能力,而是她喜欢将我的每一天都详尽记录下来。
思绪飘得太远,赵政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我看看赵政,苦恼地摇摇头。
“她当然跟我一起。”赵政替我回答。
“如果你不想到秦国,你可以跟我到齐国。”尉缭说,“我保证你在那里会过得十分舒坦。”
“去齐国?”我不解,“我去齐国什么都干不了,我又没有朋友亲人在齐国。”
“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尉缭很认真地说,“阿房,你想去哪里由得你,只是你记住,当你无处可去的时候,我一定会为你提供帮助。”
我愣了一愣,满心的震惊满心的感动:“尉缭先生······”
尉缭总是对我很好,当然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好,而是一种充满了使命感的好。使命感?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词?
赵政脸色古怪:“她跟我在一起,又怎么会无处可去?有我的地方就有她。”
赵政不理解,他很反感我跟尉缭之间的感情,他对我很好,然后我很感激。
尉缭笑笑,夹了青菜放在赵政碗里:“多吃青菜。”
“阿房,”他感觉不爽的时候总是叫我,或者用我来出气,“你不许离开我,知道没有?”
我苦笑:“我又没有说要离开你。”
“到你死为止,你都不能离开我。”他说。
“那如果你先死呢?”我忽然想“调戏”一下这位小公子。
“那······”赵政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尉缭却被我们惹笑了。
赵政从来都淡定,这次也不例外:“我比你小,我肯定活得比你长!”
“那可不一定。”我无缘无故来了气,不肯放过他。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纠结什么?”尉缭说。
“孔子还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先生不也做不到?”赵政顶嘴。
“真是‘后生可畏’。”尉缭笑笑。
“总之,阿房要跟我在一起。”赵政说。
我看着赵政,想到以后一直陪着赵政的可能,我会不会成为赵政的女官?不过,赵政真的是一个好人,他几乎没有责骂我的时候,甚至重话都未有过一句,更别说出手伤人。不知那些声称赵政生性暴劣的人有没有赵政的好脾气?
我们边聊边吃,天黑了下来,老头子还是没有回来,月亮洒下一片银辉,地上的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晰,除了人心。豆豆变得异常警觉起来。
忽然一个穿灰青色布衣的人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我和赵政都认出了那个是他外公家跟着他外公的小厮。
他来这里干什么?
什么事?
“公子,你快点走,快点走!”他气喘吁吁,“赵军来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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