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的夜,月色掩藏在浓浓的云朵之后,迟王府内只余草木在夜空下颤栗。
半晌,夜归迟从王府地牢里走出,神情带点严肃。他本以为这刺客行动失败会自戕,没想到捉住他后,他竟没咬碎口中的毒药,那么,他就是想活。只是,今夜审讯的结果却不甚理想,夜卫们多方计诱威胁,刺客一言不发,对任何酷刑都坦然领受。看来问是问不出结果了。
夜归迟撩起裙摆坐在椅上,明东明西静立在他跟前。这两人生的一模一样,十五六岁的年纪,亮亮的眼睛。只是仔细一看,明东脸上浮现出的是干练之气,而明西许是常年跟在夜归迟身边,竟也养成了几分懒散和不以为然的气质。
“他怎么样?”夜归迟眼光一扫床铺上晕乎乎半睡半醒的宋微雨,问道,他可没忘记刺客刺中宋微雨时那震惊的眼神,要不是如此,这刺客兴许还能逃脱的。
“并未伤及根本,刺客那一剑并未完全刺下去。是以他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这声音是明东的,他总是一本正经、一丝不苟地对待主子的提问和吩咐。
“哦?没刺下去。这事情倒真是有趣。”夜归迟起身步至床边,“看来他跟刺客是一伙的,明东,你知道怎么做的。”
“是,主子。”明东利索地走过来,却并没立即做出动作。
反而是宋微雨豁然睁开眼睛,眼睫忍不住颤抖,她此刻疼痛难忍,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睡一觉再说,没料到夜归迟这般没良心,竟然要结果了自己,赶紧醒过来,两眼死死瞪着夜归迟,似要从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夜归迟感受到她定定的目光,那目光是清澈淡定的,浮现出一股坦然,他不禁有些疑惑。
“我不认识他,迟王爷。”随着嘴唇一张一合,微雨虚弱的声音传出。
“哦?”夜归迟就吐出这一个字,似乎还在等她的解释。他其实早已派人查探过这个小厮的身份。只是一个多月前突然出现在锦绣山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一个人。这更加引人怀疑。然而,如果他真是奸细,以敌人的细心,他的身份似乎不该这么轻易就惹人怀疑。
“真的,我一个多月前才来到桐城,我似乎失忆了,记不起前事。所以,我可没包藏什么祸心,企图加害大名鼎鼎的迟王爷。”微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穿越后终于见到大人物了,没想到却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叫她情何以堪。至于失忆,这是穿越人应该都会用而古人大概比较容易接受的事实,所以她动用了这个理由。
夜归迟看她咬牙切齿、疼痛难忍,口吃还那么伶俐,不由觉得一阵好笑。他倒好像是觉得自己欠他不成。不管怎么样,刺客应该是认识他的,这就够了。
“明东,将她关到地牢,就在刺客隔壁吧。”夜归迟轻声道。好似不曾听到微雨的解释般。但微雨知道,眼前这个聪明的王爷是想让她引刺客上钩呢。她突然回忆刺客眸子里的震惊之色,难不成,这刺客和她这具身体真有关系,也许还关系匪浅。微雨忍不住闭上眼睛。她现在好累,感觉身体快要痛得散架了。也不知道大夫给她上了什么药,伤在胸口,女子身份应该暴露了,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她索性脖子一歪,继续装睡。
“明东?”夜归迟盯着这平时行动果敢对他惟命是从的属下很是疑惑,明东好像在迟疑什么。
“主子…她是个女子。”
这回轮到夜归迟疑惑了,这小厮是女子,看她模样,确实有七八分肖似女子,不禁暗恼,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呢。于是哂笑道:“你为何女扮男装?”
“迟王爷,我失去记忆,无依无靠,自然要外出工作,自行谋生。女扮男装是为了解决就业危机、燃眉之急。此外,既然王爷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恳请您给我供应饮食,药物不可断,不然我恐怕还没为您套出刺客的三言两语便一命呜呼,王爷您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明东是吗,你快点动手吧,我都不介意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怕什么?哎呦…这张床躺得我难受死了,又硬,又有气味。”微雨再度睁开眼,稳住心神,差不多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匆匆说完这么一大通。她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一群人了,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王爷了不起呀,她好歹也是受害者,是被他们连累的无辜者,他们不仅没有一点歉意,还要强加给她罪名。罢了,这世道,本就是强者才有发言权。微雨忍住快到眼眶的眼泪,心底涌起一阵苦意。
她这一说完,夜归迟、明东、明西半晌才反应过来。
女扮男装,谋生。夜归迟思索着,这女子看起来确实挺坚强的,不像闺房里那些女子般娇弱。
供应饮食,药物不可断,这待遇真好。明西第一次觉得迟王府的地牢是个不错的去处。
她竟然要我抱她?明东脸色黑了黑,又白了白。
在得到夜归迟的默许后,明东就如微雨所说的抱起她走出去了。
“明西,上官依饶那边你处理好了?”又过了一会儿,夜归迟苦笑着问。
“主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那丫头傻乎乎的,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不过您以后还是少招惹那些莺莺燕燕。不然,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明西没大没小地答道。他两兄弟是孤儿,从小跟在夜归迟身边,一个负责贴身保护,一个统领迟王府的地下势力夜卫,和夜归迟一同走过那最黑暗的、用热血铸就的日子。三人情感自是不一般。夜归迟从未把他们当下人看待。只是明东生性严谨,每次“属下”、“属下”的回话,而明西虽然平时没大没小惯了,但心里十分通透,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陪伴并且保护夜归迟。
“嗯。”
“主子,那我去睡觉了。”
“等等”,夜归迟咳了两声,“本王的床…又硬,又有气味么?”他犹豫了一下,终是问出了这么幼稚的问题。
“啊?”明西半天才反应过来,主子的床明明软软香香的,典型的温柔冢,怎么会硬会有异味?那臭丫头不过故意说的,主子怎么还当回事了。不过,他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以答道:“主子,可能是的,我们大男人不觉得,女子心思细腻些,发现了这一点。主子您也不要太不好意思,要不我命人再垫一床被子,撒上一篮子夜来香…”
“滚”
明西还待滔滔不绝,发挥他的口才,他家主子终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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