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宋微雨醒来,明显感觉伤已大好,却不知是怎么回事。她又一次探出脑袋搜寻刺客大哥的身影,隔壁牢房却已经空空如也。宋微雨脸色唰的一下血色褪尽,原本就苍白的脸庞现在几乎是苍白的可怕。他不会死了吧?难道这是真的。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昨天还淡定地说着要保护他的大哥,已经身首异处了吗?
“大哥、大哥…”宋微雨发了疯般地向牢门外大喊。虽然她早知道可能十有八九是这结果,可是当真正一个人面临这生离死别的苦难时,她没想到自己竟是这般脆弱。毕竟是长期生活在现代法治社会的人,她从未见识过为权势所控制的暴力,也从未见证过生命的凋零。此刻,只觉泫然,心痛不已。
正在宋微雨仓皇无措的时候,夜归迟拖着轻轻的步子出现了。他今天穿着一袭明紫色云锦宫服,一根碧玉箍住浓黑的发,丹凤眼眨了眨有一丝嘲弄,嘴角是淡淡的怡人的笑。宋微雨再也没心思欣赏这无边美色了,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怎么哭了,哭了多难看。我放你出来,当我的书童,怎么样?”夜归迟倒是没想到宋微雨反应这么激烈,不过他还是打着哈哈说道。
“我大哥呢?我是说那个黑衣刺客。”宋微雨不理他的问话。
“你放心,他帮我办事去了。”
“啊?”宋微雨把中枢神经绕了个三百六十度,打一个结又打一个结,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我身边,他才能放心地为我办事呀。”
“哦。”宋微雨明白了,夜归迟肯定是以自己要挟大哥的,可怜她那个大哥就一根筋,还是直直的,不会又有别的危险吧。不会不会,大哥武功还是可以令人信服的。
“迟王爷真是英明。我大哥能帮您办事那是他的荣幸。我能当您的书童也是求之不得呢。大燕有您这样明察秋毫、不计前嫌又风流倜傥的王爷真是大燕百姓之福。呵呵…”宋微雨立刻破涕为笑,只是这笑却掺了三分假三分狡猾三分盘算还剩一分算是真心庆幸大哥没有驾鹤西归。
夜归迟很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只看到了最后那一分真其余九分,自动忽略。
从地牢走出来,送微雨深深吸了口气。室外的阳光比起她入狱那天似乎更热烈了些,宋微雨心中暖意渐生。许是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穿上和明西一样的质料华软的青色书童服装,脱去头顶那软软的帽子,宋微雨将发丝绕起用一根青色丝绳捆绑好,便急急到夜归迟书房去报到。她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路遇一丛丛遍开的白兰花儿,嘴角漾起一抹明媚的笑。她低头,轻嗅,脖颈微倾,宛然一派美人临花照水之态。夜归迟透过窗子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他的迟王府,最不缺的便是兰花了,因为母妃喜欢,因为他自私地怀念着不肯释怀。宋微雨,她怎么可以笑得那么纯净,纯净得直透入人的心防。
“王爷,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宋微雨有些疑惑。
“嗯,你说,本王一向英明的很,妇孺不欺。”夜归迟好像真的很乐意她主动认真地向他发问。
“我为什么要扮书童?不应该是丫鬟吗?”
“丫鬟本王看着讨厌。”夜归迟没料到微雨问的是这个,老实说,他自己也没想清楚当时怎么就让她当书童了,正常人的思维确实应该是丫鬟。可是他府里缺丫鬟吗?显然不缺,这么一想,迟王爷瞬间理解了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只是,那个跟了他十多年的书童明西又自动被忽略了。
“哦,”当了几天书童后,宋微雨对夜归迟这种说话方式已经见怪不怪,“王爷不怕我逃走?”
“你可以试试。”夜归迟放下手中的奏本,侧脸看向他。
宋微雨直视过去,清澈的眸子印出夜归迟俊逸非凡的侧脸,饶是她对帅哥免疫力极强,遇到夜归迟这种,也不禁闪了闪神。不过,她想着夜归迟不怕她逃,八成是因为自己又把柄在他手上。到底是什么呢?对了,地牢最后一晚睡得那么死,莫非是中了毒。微雨作为一个武侠迷,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来自毒药的控制威胁。而下毒确实也是最好的方法。夜归迟,真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王爷放心,我不过就问问。我不会逃的,我这一生是要誓死追随王爷的,就算王爷赶我走我也不走。”宋微雨皮笑肉不笑。
夜归迟可不会信她这一套,不过这话听着到蛮顺耳的。难道他很可怕么,不然她为什么动不动就一副巧言令色坏胚子样。宋微雨不知道夜归迟心理转着这些花花肠子,若她知道,估计得气得吐血。
除了偶尔想起自己现在是中毒之身,偶尔想想她那个呆呆的大哥,宋微雨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迟王府果然是富贵至极,而且夜归迟花名在外,重享受是理所当然的事。于是,微雨作为府内仅有的两个书童之一,更是如鱼得水。她态度平和,与人为善,聪明果决,遇事坦然,又不乏幽默,加上特有的女子般温润如玉的外貌,和吊儿郎当的明西一拍即合,不日就赢得了府内其他下人的喜爱。
同时,她也对夜归迟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位王爷,在外人看来,不务正业,拈花惹草,眠花宿柳,然而回到府内,回到他的书房,他也会一本正经地处理事务,并且效率高得吓人。但看他训练出来的夜卫们,干练有素,微雨要是把他当草包王爷那自己就是傻子了。有时候,他会让她这个书童陪他下下棋,微雨干脆地说不会;有时,迟王爷说,“微雨,你陪我喝杯茶吧。”微雨就欣然坐下,和他天外飞仙地乱扯一通,给他讲一些凄美的爱情故事。夜归迟总是一笑置之。最后,又一次,夜归迟在夕阳下的碧栏杆处钓鱼,半天没鱼儿上钩,他也不介意。忽而,懒懒地念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送微雨本来盘算着后天可以领工资了,那可是一笔丰厚的收入。听到这句,先吓了一跳,暗想,“不是吧,这词他都知道…那他看到那几个小人了。当时没来得及擦掉…”微雨一阵后悔,她哪里知道就算擦掉,眼前这位也是知道的。
当下,宋微雨硬着头皮道:“王爷有何忧愁,可以说来听听。若是我能做得到,一定竭力为王爷分忧。”
夜归迟早就习惯微雨的明明白白的口不应心,但他还是微微一笑。宋微雨看着他突然呆了呆。此际夕阳衬着西山,波光粼粼的水面,有清风拂过,男子就在这当口充满忧愁地一笑,然后,微雨觉得他的笑黯淡了周围的一切。以至于接下来的话都没听清。那是夜归迟旋即低下头,俯视水面,淡淡说的四个字,“也许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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