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回府
透过楠木小窗,月光轻轻柔柔流泻一地,夜间的风带着些微凉意,撩起微雨的发丝。她抿了口茶,一双眸子迷迷蒙蒙幻化出清冷的水雾。蓦地,她似想起了什么,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清脆悠远的叶笛声便从小窗飞出,飞到王府西北方向的小亭中。透过窗子,她远远看到亭檐一角,似有一抹人影在晃动。阿离,他应该来了吧?
前院小李的梆子声响起来了,三更。微雨辗转反侧,睡意全无,想起阿离曾说过练习轻功首要学会打坐,打坐可以安神。今日自己算是遭逢大变,的确需要安神啊。于是,探手入枕下,摸出那本心经,微雨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便觉丹田之气下沉,似是少了之前的躁动不安。又半晌之后,微雨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苍白的脸色显示此刻独有的安静。只是脑海里犹自回想着那句“你是宋微雨,但也是顾澜漪。”,夜归迟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是有点欠揍。
翌日清早,“明西,我爹要来接我了。我竟然有个这么位高权重的爹,老实说,你是不是有那么点羡慕嫉妒呢?”宋微雨穿着月白底暗银纹轻袍,声音轻飘飘的。
明西本来异常沉默地行在前面,乍然听到这句,觉得某人转变实在太大,昨晚还惊怒交加不肯屈服于主子淫威今日怎的这般豁然了?
“我说微雨,你没病吧?难道主子给你下药了?我没听说迟王府有这种药啊?”说罢,还过来摸她的额头。
宋微雨:“……明西,哪天你主子要是亏待你了,你可以去投奔我。我不会嫌弃你曾经侍奉过迟王殿下,毕竟咱俩交情不错,你的功夫也不错……”
明西彻底石化,不过又想,微雨若真是嫁进迟王府,他不得尊称她一句王妃么,真是别扭。
迟王府前厅,微雨甫一进入,便看到右相大人象征性的白胡子飘啊飘。随即她拱了拱手,“王爷早上好,右相大人,麻烦您亲自过来接我,真是辛苦。”
顾行谨直了直身子,本来端正的坐姿散发出一种严谨:“澜漪,怎么称爹为右相大人?爹今日来接你回去。”言罢,头转向夜归迟,道:“多谢王爷这些天对小女的照顾,臣不甚感激。”
“爹说得对,我也对迟王爷甚是感激呢。不过,爹,这感激可不是光说说就可以了,我们不妨来点实在的。据我多日观察所知,迟王爷生性风流多情,经常眠花宿柳,喜爱貌美女子,爹不妨寻些个美人儿送来。”微雨纤眉一挑,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嘴角扬起一抹娇俏笑意。
夜归迟勉强咽下半口茶,“澜依有心了,只是本王觉得迟王府而今并不缺美人,只缺一位大度的王妃。”
顾行谨微微皱起了眉,道:“王爷说的是。”
微雨却是恨得牙痒痒,“我只怕王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哦,还是澜依关心本王。”
微雨心道,这人真是无赖,面上不再言语。尔后,微雨和右相大人步出迟王府,二人一路无话。微雨觉得,她这个爹甚是严肃谨慎,绷着个脸,果真是人如其名啊。回到右相府,微雨在小丫鬟冰儿的引领下,住进了原顾澜依小姐的闺房沉云阁。相府不同于迟王府,自是没那般奢华,但是府内占地面积也较广,遍植草木,一派清幽怡人。微雨摆脱了右相那张苦瓜脸,一边趟在床上闭目养神,一边听冰儿介绍府内七七八八的事儿。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门外传来了张扬霸道的声音:“顾澜依,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把你这沉云阁给拆了。”微雨直觉得沉云阁内的桌椅都在颤动,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走出房门。入目的是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清俊柔雅的面目和那声音一点也不相符,他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冰儿在一旁提醒她:“小姐,这是大少爷。”微雨一阵疑惑,也许刚才漏听了这一茬。仔细一看,男子面貌和她还真有几分相似,都偏于清新。
“哼,臭丫头,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和萧疏私奔了,要躲我们一辈子呢……”男子的眉肆意扬起,声音冷冽,但眼神却柔和了下来。
微雨刚要开口,却被这话吓得不清,原来她当初的消失是和萧疏私奔,真的是私奔。微雨一阵腹诽:谁说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原来的顾澜依竟是如此得肆意豪放。不过和眼前这位相比,倒是不愧为兄妹。
“怎么,不敢说话了?”
“大少爷,小姐她失忆了。”冰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答道。
“真的假的,澜依,谁敢伤你?”话语依然十分霸道,但说话人的关爱和担忧之情却溢于言表。
冰儿继续在微雨耳后嘀咕:“小姐,大少爷最疼你了,不用害怕。”
微雨一敛眉:“大哥,这是真的,澜依已不记得大哥了。”
“竟有这种事,大哥早说了萧疏靠不住,你这死丫头却对他死心塌地,现在后悔了吧。”
“额,”微雨错愕,不是说最疼她吗?怎么又开始教训她了。
“你把事情跟爹和大哥好好说说,大哥刚刚云游回来,还不了解情况。听说,萧疏现正在我燕国,若是他欺负了你,大哥一定为你报仇。”
于是,微雨推着大哥顾澜祈的木质轮椅,一路来到相府大厅,老老实实地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了一遍,隐去了南宫离的事儿。顾澜祈听完,两道眉毛已拧到了一处:“澜依,你一点不记得失忆前的事了,三年前你利用父亲父亲与李承将军关系,夜入李府盗出护城军军令,帮助萧疏逃离桐城,救他于危难中,之后,他竟没好好待你?”
微雨觉得她跟萧疏不熟,不过看那人也不算坏,于是道:“不知道,我忘记了,不过我前几天见过他,对他印象不坏。”
“哼,顾澜依,你该不会又看上他了吧?我说你怎么那么死脑筋,妹妹啊,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臭水沟里去。我看夜归迟就比萧疏强,你嫁给他得了。”
微雨觉得这个大哥讲的话很具有哲学内涵,但是却很不中听。“大哥,我说,夜归迟给我喂了毒药,他是利用我……”
“祈儿,你看你妹妹这毒能解吗?”右相一脸慎重地问道。
“爹,她中的是逍遥草的毒,此草生长于凉国偏远部落,极是神秘难寻,必须定期服用解药,否则中毒之人就会失去意识,沉于睡梦之中,逍遥世外,不复苏醒。若不是我常年阅读医书,恐怕识不出此毒。若要炼制解药,很难。”
闻言,微雨心中一阵失望。听冰儿说顾澜祈的医术天上有,地上无,没想到对逍遥草也束手无策。
顾澜祈似是看出了她的失落,一拍她的肩膀道:“妹妹,你放心,大哥要是言之不出解药,咱们就去迟王府偷,实在没办法了,你再嫁给他吧。”
“大哥,你的偷盗水平如何?”微雨心道要是有楚留香那水平,估计问题不大。
“唉,你忘了咱们娘是谁了,大名鼎鼎的神偷柳如烟啊,她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差呢。以前妹妹你的偷盗水平倒是比我还厉害,不然又如何盗得军令。不过,夜归迟这人不简单,所以你还是做好三分之一的准备嫁给他吧。他虽是利用你,但不会要你的命。”顾澜祈悠悠说道。
“我……”微雨无语。
“好了,祈儿,别逗你妹妹了,过几日随我再去找迟王爷谈谈。我这个右相,他暂时还不敢动。”顾行谨缓缓道,眉宇间一派高深莫测,“澜依,你先回去休息。既然回家了,一切就不用担心。”
微雨心内一阵感动,到底是有家的孩子了,看来这个爹和大哥是真把她当亲人了,她和顾澜祈微微点头,两人都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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