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谨之臂弯紧了紧,看着前方微弱的灯火眼神暗了暗,无比坚定道:“不会的,你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他再次夹了下马肚,让马儿跑得更快些,朝着前方那微弱的灯火处跑了去。
这是一个十分贫穷的小村庄,房屋都是用泥土和稻草搭建而成。此时正是亥时,村庄内还有许多人家并未熄灯。从窗户影来看,还能看到屋内人家所折射出来的倒影。
陌谨之一手护住了怀中的月清安,一手拉了拉手中的缰绳,大声“吁”了一声,等马儿站稳了些,才抱着月清安跳下了马。
他随地找了户最近的还亮着灯火的人家敲了敲门,大声道:“开开门!”
里面的住户忽然听到如此大力的敲门声,吓得一哆嗦,里面的男住户将妻儿护在身后,大声问道:“你、你睡啊?”
听到里面住户似乎受惊了的声音,陌谨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礼,放低了声线道:“麻烦里面大哥开开门,我与我家夫人途经此地之时路上遇到了劫匪,我夫人身怀六甲此刻却受了伤,还请大哥行行好,开开门帮帮我们。”
里面的女住户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一听到陌谨之的话当即就软了心肠,从丈夫身后走了出来,正要出去开门的时候却被丈夫拉住了手腕。
“别去,小心是劫匪使的诈。”
妻子轻瞪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道:“倘若真是遇到了劫匪的路人,而且他夫人还怀着身孕,我们若是将人置之门外,这天寒地冻的,他们可如何是好。纠结是不是劫匪使诈,我去门边从门缝瞧瞧不就知道了。”
妇人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外面的情况,发现外面却实是一个十分高挑的男人正抱着另一个人站在门外,他们浑身是血,貌似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恶战一般。只是那个被抱着的人被毛披风遮了个严实,她实在看不清他怀中的人。
正在这时,月清安忽觉腹间一阵抽搐,一时间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妇人听到他这一声似痛苦的呻/吟,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了的,心中一紧,忙伸手打开了房门。
“二位快进来吧!”
陌谨之看着眼前的妇人,略带感激的朝她点了点头,抱着月清安进了房子里。
妇人两手拉着两边的门朝外面黑乎乎的大道上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劫匪追过来,才安心的关上了门,指引着陌谨之进到了平时睡觉的卧房,指了指自己的床道:“夫人不适,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将夫人放在我们的床上吧!”
“谢谢。”陌谨之朝他们道了谢,才小心翼翼的将月清安放在了床上。
月清安疼得模模糊糊的,手一直紧抓着陌谨之胸前的衣服,这会即便被放在床上,也依旧不肯撒手。
陌谨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乖,放手,本王、我去给你找大夫。”
可月清安却似乎没听进去他的话一般,仍是紧握住他的衣服,不肯松开,唇还一张一合的,似乎在低喃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陌谨之贴近了他的唇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他说:“我疼、好疼……”
他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却仍是紧闭着眼。陌谨之看他这副模样实在心疼得紧,但这会却又是不去请大夫不行,只好强抓住月清安的手,试图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扯出来。
旁边的妇人看他们这般依依不舍的模样,心中也略酸,走上前两步,拍了拍陌谨之的肩小声道:“公子你就留下来陪……你夫人吧!这村我比你熟,我去帮你们叫大夫吧!”
陌谨之十分感激的看向她,再次道了谢。
月清安不肯放手,而且他背上还受了伤,陌谨之也没法把他平放在床上,只能让他靠着自己身上,手小心翼翼的绕过他的背,将他拥在怀中。
他伸手摸了摸月清安的小腹,发现此刻孩子在腹中动得有些厉害,可是力道却不如前几天他摸到的那般有力,心中微微发紧,温柔的替他揉了揉腹部。
大夫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名叫李文彬。他来的非常的快,为人也十分直接,一来便将药箱收拾妥当,朝月清安看了去:“还请公子让……额……夫人将手伸出来。”
对面那个大着肚子的夫人明显是个男人,李文彬虽只是个乡野大夫,却也是知道哥儿的存在的。他没有觉得有多惊讶,反倒觉得莫名的兴奋,毕竟他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哥儿,就只是这称呼……感觉还是有一点别扭。
陌谨之朝大夫点了点头,低头对着月清安的耳轻声道:“乖,放手,看大夫了。”
可月清安却依旧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反拽紧了手中的衣服。
无奈之下,陌谨之只好强行将月清安的手拽了下来,放到了大夫的面前。
李文彬将二指搭在他脉上,眼中神色沉了沉。
陌谨之毕竟是从战场上厮杀多年的人了,及会观察人的神色,见他如此,当即心下一紧,沉声问道:“大夫,是不是我夫人,或者是孩子有什么事?”
李文彬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道:“夫人胎息微弱,恐有滑胎之势,且我看夫人的脉相,应该是受了内伤和外伤的吧!这外伤好治,内伤恐需要花大把的时间来调养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陌谨之心中一沉,低眸看了眼怀中的月清安,声音沙哑道:“只要他能好过来,花多少时间都无所谓。”沉默了片刻又才犹豫问道:“胎儿……真的保不住了么?”
这个孩子从月清安的并不愿意接受,到后来习惯到最后接受且期待,陌谨之都是看在眼中的。他自己虽然也不舍,但只要月清安好,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就怕月清安承受不住。
李文彬叹了一口气,低头思索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道:“办法是有,但是很难啊……”
“什么办法,还请大夫直言。”一听有招,陌谨之立马抬头看向了李文彬,厉声道:“只要大夫能医好我夫人,保住他腹中的胎儿,我可许你三代荣华。”
他眼神坚定,丝毫不像是在撒谎。
李文彬倒是没怎么在意他后半句话,他自幼便待在这里习惯了,什么荣华不荣华的,他也不太在意,治病救人,本就是行医者的本分,于是再次开口道:“公子只需去找一个内力深厚之人,让那人用内力护住夫人腹中之胎,再让老夫用药给夫人调养一阵子,那夫人的胎,可见好。”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内力还有助于夫人的内伤恢复,若是真能找到这种人,对夫人的病,可谓是十分的有好处的。”
内力……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陌谨之听完大夫所言,心中一喜,点头看向了怀中之人,柔声道:“还请大夫开方子,我这就为我夫人输送内力。”
李文彬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从药箱中拿出一些药材来,递给了那妇人。
“刚来之时之花已经和我简单诉说了夫人的病情,我这有些伤药和安胎用的药,之花,你先去把公子的药熬了。”接着又将一瓶伤药递给了陌谨之,“公子给夫人的伤处上些药吧!我再回去给夫人拟一道药方,顺便再抓些药回来。”
“有劳大夫了。”陌谨之朝他微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
等人都走了的时候,陌谨之才插好了门,将月清安安顿在床上,让他背对着自己坐着,给他输送内力。
月清安感受着身体间有好几股股热流在体内流动,最终在腹部聚集,只觉腹部一暖,疼痛瞬间便好了很多,这才微微清醒了些。
陌谨之再次让他躺在自己怀中的时候,月清安已悠悠转醒,他带着似怒似责备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这么傻?我叫你走,为什么不走?”
月清安愣了好一会才明白陌谨之的话中之意,虽然现在身体还是很痛,却仍是有气无力道:“你这不废话吗?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也不知道是谁被一个我只需用尿就破掉的阵法里被困了一个多月的……”
陌谨之听他所言,有些无奈的抱紧了他,低声用口语说道:“傻瓜……”
第90章 我有点愧疚
第二天月清安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的,稍微动了动发现身体,发觉还是很痛。细听,他好像听到了月舒然的声音,刚想撑着床起身,结果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立马疼得龇牙咧嘴。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月清安好不容易缓过这阵疼痛,一抬眼就看到了月舒然,而陌谨之也跟在他身后,背靠在了门边。
他努力扯了扯唇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笑道:“你不是和陌尘轩一起带兵回京了么?怎么……在这儿?”
月舒然微回头瞥了陌谨之一眼,皱了眉头道:“是文大夫回来报的信,他让我们来救你们的。”他稍微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军队也遇袭了,不过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军队,而是我和陌尘轩。”
月清安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有想过文大夫真的能够平平安安的跑出去搬到救兵,毕竟他既年迈又不懂武术,对方若是想将他阻拦下来,简直易如反掌。
于是忙问道:“那文大夫怎么样?他还好吧?”
月舒然点了点头:“放心,毫发无伤。”
听言,月清安轻呼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继而又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问道:“那军队呢?军队如何?损失……”
“好了,你才刚醒,情绪不要太激动,多注意休息,等你伤好了,再让舒然跟你细说军队的事情吧!”陌谨之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看月清安越发激动的模样,拧了眉头,适时的打断了他的话语。
陌谨之几步走上前将他扶起,怕床头太硬他靠着不舒服便直接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将手放在他腹部低声道:“该吃药了。”
“哦……”月清安偷瞥了他一眼,昨晚上药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中,瞬间红了耳根。
昨晚背上的伤口流了好多血,又没来得及处理,导致背上的血有些都结痂了,伤口和衣服黏在了一起,陌谨之只是稍微扯了扯衣服,月清安就痛得倒抽凉气,把他的手臂都掐出红印子来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陌谨之只能用水一点一点的将伤口边缘打湿,才好不容易把衣服脱了下来,处理好了背后的伤口之后,本想看看月清安前面的伤口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愿意转过身来了。无奈之下,陌谨之只能顺着他,自己换个位置去瞧他前面的伤,结果他立马就转过了身后,就是不给瞧前边。万般无奈之下之下,陌谨之只能使强硬手段将他扳正过来,才发现……他居然哭鼻子,眼睛红红的,那模样看起来既可怜又委屈。
陌谨之愣住了,他们二人相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哭,就算第一次床笫之事自己不顾他的意愿抓着他做到凌晨,他也只是骂,都未曾哭着求饶,怎么这就哭了呢?
月清安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怪不好意的别过了头去不看他。但一想到自己为什么受伤,又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用自认为凶悍的口气道:“本少爷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伤,从来没这么疼过,怎么?你害本少爷受了伤,还不让本少爷哭么?”
这还是第一次月清安在他面前自称本少爷,而不是爸爸,虽然说他也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但这会看他这般模样,陌谨之不由得心中一软,伸手将他揽入了怀中:“以后我叫你走,你走就是了,切不了再如此鲁莽行事。”
月清安有些不服,微挣扎了下,但一动就牵动到背后的伤口,他也不太敢动了,于是就这姿势埋在他怀中,闷闷道:“才不是鲁莽行事呢!”若不是担心你,谁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是后面一句话他没有说,怕被笑话。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最后月清安听到上头略带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想抬头去看陌谨之的表情,对方却死死的将他按在怀中,不让他抬头。
月舒然看他们如此情深义重的模样,自觉的退出了房间。
“我去帮他把药端过来吧!”
月舒然的话将月清安的思绪拉了回来,立马坐直了身体,但不免又牵动了身后的伤口,不禁又吸了口凉气。
陌谨之见状,强行从身后拥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你身后,靠着我。”
月清安的伤在床上修养了一周后才得了大夫的允许,可以下床来了,当即便高兴的想要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幸好陌谨之适时的制止了他。
月清安满脸期待的看着陌谨之,像当初和爷爷撒娇一般拉住了陌谨之的手,摇了摇,嬉笑道:“王爷,你看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您老是不是得让我出去透透气?”
“外面在下雨,你若是再出去摔一跤,神仙都救不了我们的孩儿了。”陌谨之冷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月清安一听他这话,有些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