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六号，林一和师母还有他的两个学生，登上了返回并市的动车。
然后转车，一路奔波，返回县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
冬日的天时比较短，加上一路的劳顿，林一其实下午都准备安排师母休息了。
但是话刚说出口，就被对方明确拒绝。
“看完你这里，我们还得去一趟赣省，那里也有一个红色旅游基地需要出方案，先去地方吧。”
林一无奈，只好开车带着三位直奔饮马池景区。
林一走的这几天，县里下了场雪。
所以，此时前往饮马池这边的路，不是太好走。
把车停下，几人步行往里行去。
一路除了零星的几头不知道谁家拉出来放养的牛，就很少见到人烟了。
山林里多的是几场大雪过后堆积下来的雪，上面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多是来这里采景的摄影爱好者留下的脚印。
沿着笺道行径，两侧是笔直冲天的针叶林、阔叶林地带，积雪附在上面，白茫茫的一片。
从一条小路穿插进去，积雪踩得呀呀地响，林子深处堆放着一小捆一小捆不知何时又是何人捡拾下的烧柴火的木头，就那样放在空地上，任冬月的雪附在上面。
偶尔林间有鸟窸窸窣窣地叫，想来是南飞的时候没跟上人家的趟儿吧，真是一群小可怜。
“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景致！”站在饮马池的最高处，师母看着脚下的风景，称赞了一句，但是很快，对在这里建厂的意见，提出了异议。
“这么好的地方，你们县里也同意建厂？不是一个太明智的决定！”
“这不就找您来了？”林一打了个哈哈。
这种问题不是第一次见。
从普罗大众觉醒了环境保护的意识后，经济建设和保护环境这一对难兄难弟就必须做出取舍，二者不可得兼。
也就是这几年开始提倡科学发展观以后，才稍微有了改观，不在是一刀切。
这也是林一的方案胜过杨海建方案的重点。
带着师母和两个高材生对周边地形仔细勘察了一遍，拍了不少照片后，师母提出来，要去县里的档案馆查点资料。
“档案馆？”
“嗯，既然要弄人文类的景观，那就必须和本地的历史结合起来，不能胡乱搞！”
林一不懂这些东西，在他来说，只要图纸能吸引人，建好以后能吸引人，就是大功一件，他只要负责好后勤就可以了！
“那好，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联系下人，给您调下资料！”
档案馆属于文化局下属的事业单位，进门也是需要证件的，无可避免的，在办理手续时候，把师母几人的资料透漏了出去。
所以，第二天等几人到达城西的档案馆的时候，就看到好多人等在档案馆门口！
“林总，这就是华清的张教授？”
为首的是县里的程领导，和林一问了一下，就走到了师母身边，准备握手！
“师母，这是县里程副领导！”林一这时候，大概了解了这些人过来的目的。
无非就是想和华清这样的高校攀上点直接关系，不管是将来个人还是其他，都能受点益！
张师母显然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简单和程领导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对林一说道：
“林一。你留下陪程领导他们说话，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就先去查资料了！”
说完，就领着另外两人走进了档案室！
“张师母就这性子，程领导勿怪！”
门口不是久留之地，但程领导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自是不能轻易离开！
打发走随行的其他人，和林一找了个茶馆坐了下来！
“林总档案上，应该是高中毕业吧？怎么称呼张教授师母呢？”
林一想了下，挑简单的和程领导说了下。
主要是不开口也不行。
这个程领导，好像一年多以后，可是接了现在张领导的班了。
至于张领导，则进位到了县首长一职，一届之后直接进了市委领导。
所以，从这上面说，县里这几任领导都是不错的，起码对于本县人民，是做了不少好事情的。
“哦，林总好学，好事情啊！这么年少有为的，可真少了！”
互相吹捧了一顿，将话题转移到了这次的淀粉厂上面。
“其实县里现在也还在考虑杨海建的建议呢！”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一突然有些紧张。
“因为，两千万的投资，能够带动起码一个亿的Gdp，而且，杨海建貌似这几天找到了几个合作伙伴，想把猛牛乳业给拉进来。”
“猛牛乳业？”林一惊呼出声。
他正准备拿到张师母的计划书以后，去跑一趟猛牛这边。
如果猛牛现在就和杨海建联络上，那他还真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领导对于林一的惊讶丝毫不奇怪。
猛牛乳业，国内稳坐第二把交椅的乳业巨头，自身的淀粉年消耗量在两千吨以上，而且还给一些其他的配套企业供货，消耗量也是上千吨。
全年消耗量完全超过三千吨，这才是后来猛牛决定自建淀粉厂的一个重要原因。
“听说是张海建联系了并市这边一个朋友，托关系找上了猛牛的张总，他们过段时间就会来这边看一下，听说猛牛这边会出资一半以上。”
林一此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猛牛既然现在就有了入局的想法，那么他后面打动，就会轻松很多。
忧的是，张海建现在有资金、有人脉，再找上渠道以后，就能把自己的优势抵消。
甚至，张海建如果再细心点，就会发现，自己当初给县里打的一整套牌，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那就是当初自己信口开河，说了自己是带着销量来的。
如果这样一来，直接逼迫自己出局是最好的结果。
甚至可能给县里领导认定，我林一自己就是个偷奸耍滑的人。这样一来，以后笑笑烘焙都会受到影响，甚至自己可能彻底得罪本地政商两界，无颜再回本地。
“县里现在是什么想法？”这是林一关心的。
前两天才刚签的协议，不至于反悔吧？
“县里在考虑，要不要再批准一处地方，再多建一个厂子呢。毕竟，林总当初是带着销售渠道来的，现在杨海建要建一座专供猛牛的厂子，和林总的厂子到是互不相干，也能更加扩大本地土豆的动销，形成良性竞争么。”
林一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这样一来，自己还不如直接撤出来呢。
当初建这个厂子，也就是看上猛牛财大气粗，想给自己的快的打车和饮料产业提供下资金支持。现在如果猛牛自己和杨海建联合了，那自己的计划就破产了。
就算淀粉厂真建起来，自己陪不了，但是也耗住了精力，没那个必要。
“如果，县里要重复批复同类型项目，那我只能抱歉了！”
虽然不是正式通知，甚至有程领导就是过来探口风的动机，但林一决不能松口，他需要把自己的态度表明。
“我这边还正准备找人，去村里挨家挨户签协议了，想不到县里又这么变故，好在投资还没进去，不然我就亏大了！”
喝完最后一杯茶，看着张师母他们也从档案馆出来，林一和程领导说了一句，去前台结了账，就走出了茶馆。
让剩下的程领导，脸色有些不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张县，林一这边态度很强硬，说如果再批复了杨海建的项目，那他就退出！”
“有问他三方合作的可能性吗？”
“问了，完全没可能。结合杨海建的样子，这两人估计是结怨了！”
“行了，我知道了！”
这边张领导挂了电话，也有点头疼。
揉揉额头，当初为了一个厂子的招商发愁，现在是发愁怎么让两个厂子和谐共处。
至于说只建设一个厂子，在张领导这里就不存在。
多一个厂，就能多消耗不少土豆，解决不少人员就业，增加不少税收，干嘛拒绝？
人家杨海建这次可是说了，一切按照规定来。
林一把张师母几人送回宾馆后，就给梁军打了个电话。
他在县里官面上，也就一个梁军算是能打听到消息。
“我就是一个刚提拔的副所长，真以为是孙悟空啊？什么大事而我都知道？”
果然，领军接到电话，就把林一好一通抱怨。
“要不是一个宿舍，我才不理你了，等着吧，我去打问下！”
好说歹说，梁军同意去打听下消息，这才让林一稍微松口气。
一边等消息，一边重新上楼。
如果杨海建真的带着猛牛插手进来，张师母这边的效果图，就不能按照这个进度来，必须要提前完成，并且效果要好到爆炸那种，这样才会把猛牛的目光从杨海建身上吸引过来。
“你怎么又上来了？”张师母三人，正在办公桌上整理着资料。
这是林一特意找酒店租的一间小会议室，方便张师母三人工作。
“这边有点变化，这个效果图，需要尽快点出来，您看您这边的时间安排？”
“尽快？要多快？”
张师母最是反感计划的临时性变动，所以说话语气有些直。
“两天，两天出一个大概！如果能够出来，我按照市场行情，多付一倍的钱！”
“你知道我出手的市场价是多少？”
“不知道！”
“那你还这么信口开河？”揶揄了林一几句，张师母复又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做的那顿特色饭上，我还真就不理你了。”
说完，顿了下，“三天吧，三天，应该就能做出一张领我们满意，也令你满意的效果图了！”
林一点点头。
这时候，梁军的电话打了过来。
歉意的和张师母打个招呼，退出了办公室。
“杨海建原本是要自己单独建厂的。后来并市那边一个朋友介绍说猛牛的并市工厂，一年需要上百吨淀粉，就去找猛牛供货。”
“然后阴差阳错，听说是杨海建的一些建厂理念，吸引了猛牛并市的总经理兴趣，再然后，这个总经理那这个当趣事儿说给了猛牛张总，被张总注意到，才有了这次的合作计划。”
梁军不愧是警察，这么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基本打听清楚了杨海建建厂的来龙去脉。
“那你知道，杨海建说的建厂理念是什么吗？”
“这我还真知道，这个事情，在盛威地产，都传遍了！”
“哦”这一下，林一到是来了兴趣。
杨海建看来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么！
“听说，杨海建在一个笔记本上，记了满满的好几张淀粉厂规划，什么打造工业与旅游相结合的示范景点，打造无污染的景区工厂，打造兼具工业和人文的建筑等等”
林一握着话筒，越听越奇怪，这不是他那天在会上说的吗？
“哦，还有什么，要和农户签订协议之类的。反正一揽子计划很精彩，被杨海建助理开会时候用来当策划案提纲解说，说的那是一个精彩。”
“那个助理，还上班不了？”
林一想笑，这明显是杨海建把自己的思路当成笔记记上了，却没想到被底下人当成是杨海建的思路。
这要是过几天，遇上杨海建，当面说出来，会不会很有成就感？
“助理？哦，说来也奇怪啊，那助理之前还好好的，今天就离职了，听说还住院了，这杨海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种心腹竟然不知道珍惜！”
“噗，哈哈哈！”
“你笑什么？”梁军没资格参加那天的会议，甚至那天的会议内容，也只在上面流传，还没反馈到下面，所以他是真为杨海建的助理感到不值。
“没有，我就想，杨海建估计这时候肯定特别感谢这个助理。”
“唉，还有，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林一心里松了一口气。
既然猛牛是被杨海建的盗版方案所吸引，那没理由，自己的正版方案，不被吸引吧？而且，这上面还有华清教授的出手，整个方案的设计思路，他相信，一定比前世杨海建改造的那一个淀粉厂强。
接下来三天，林一几乎每天都待在张师母他们的办公室外面，端茶倒水，伺候的好好地，就为了张师母他们更加用心。
“你这是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对于林一的目的，张师母洞若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