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到，誉满上京的箐乐坊，竟然会有西珑太子的探子。”
西珑的手竟然伸到眼皮子底下都没被发现，如今为了设计自己，竟不惜将这件事暴露出来。
不论自己和沐千尘反目对南宫柝有什么好处，她都不能让这人得意。
此刻，凌暮歌的脑子很乱，这件事是她仅剩的理智和过往的敏锐带给她的消息。
“县主，我带你过来看这场戏，并无目的，若是有……”南宫柝笑着，但是话锋一转，“也不过是觉得很有意思。”
“县主很聪明，有勇有谋，我素来欣赏你这样的人。”南宫柝笑着，眼中算计并不掩饰，“若是逸王对你真起了杀心，县主不妨考虑，和我合作。”
南宫柝这个目的，凌暮歌早已想到，因而并不惊讶。两人合作，对西珑日后攻占东凛有帮助。
“太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会考虑。”就算考虑，南宫柝也不会信。
南宫柝不惊讶，只是慢悠悠开口，“县主别急着回答，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上京，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目的达到，南宫柝便不再久留，起身离开。
凌暮歌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回到院子。
将自己关进密室，打开了装蛊的箱子，看着这些虫，凌暮歌一如既往地扎破手指，任由鲜血滴入器皿中，逐渐吸食殆尽。
一只手瘪了，便换一只手。
脑海中全是沐千尘和柳疏桐的话语。
柳疏桐有一个算不上喜欢的男子，她从前没有深想，居然是沐千尘。
甚至，沐千尘从一开始对柳疏桐，就与其他女子不同。
母亲死因一事，清泠和自己寸步不离，他唯一探寻到风声的地方，便是给自己送信的柳疏桐。
他不会为难她，甚至还会告诉柳疏桐，关于自己的事情。
因为沐千尘那句甜言蜜语，她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是他想引出幕后之人。
如今想来……
竟是有迹可循。
他说，等成了大业，就会处理掉自己，迎柳疏桐上位。
沐靖政在前世，也对凌云歆说过类似的话。
她明明已经很注意，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以往两人的相处，她能感受到，沐千尘的真心，甚至喜欢她近乎偏执，可他对柳疏桐的那番话……分明这几天在挣扎，最后选择了柳疏桐。
凌暮歌咬着唇，眸中泪水不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入一个器皿之中，那当中虫子吓得往后缩，许是因为眼泪同样有喂血人的气息，虫子试探性靠近，最后还是克服了恐惧，将泪水一点一滴吸食干净。
“小姐!小姐!小姐——”清泠的声音在外面喊着。
自她开始养蛊，便不再让任何人进内室。
凌暮歌回过神来，擦掉自己的眼泪，又拿药膏抹了自己的手指，看着伤口消失不见，方才盖上盒子离开。
“什么事？”
凌暮歌维持着平静。
“逸王殿下来了。”清泠恭声道。
听见沐千尘居然光明正大过来，还是和柳疏桐诉说衷肠之后，凌暮歌的身形微微摇晃。
这就来退婚了吗？
看见凌暮歌的状态不对劲，清泠急忙扶住了她，“小姐……”
凌暮歌轻轻摇头，用脂粉盖住微肿的眼眶，定了定心，从容去了前院。
凌豫北还以为两人感情如初，早早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县主，春猎后多日不见，县主便和西珑太子频繁出游……”凌暮歌还在院中，沐千尘便起身，打趣般开口，却又在凌暮歌踏入门后，戛然而止，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
凌暮歌并不敢看他，只是上前几步，行过礼后，并不急着坐下。
“逸王殿下今日前来，目的我已经清楚，不会做阻碍逸王殿下的绊脚石。”
“目的？”听见绊脚石，沐千尘面容浮现一丝冷笑，“你知道我什么目的？”
“若是殿下担心，此事会影响您的威望和名声，长宁会在明日入宫之际，主动向陛下请求退婚。”凌暮歌微微欠身。
“退婚？”沐千尘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凌暮歌，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当然不是！
正是因为她相信不是，此刻才决定再见他一面，听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如果他对自己的心此刻还未改变。
如果他要亲自打入太傅府，也该告诉她。
凌暮歌再次欠身，“如果殿下需要，我可以全程配合。”
落在沐千尘耳里，却认为她此刻已经心灰意冷，然而，看着不远处的人影，沐千尘冷笑着，“既然你如此配合，那今日的传言便是，我寻太师府退婚，你心悦我不肯，未果，我气愤离去。”
“如殿下所愿。”凌暮歌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般响起。
“晚上说。”拂袖路过凌暮歌时，沐千尘低声说了一句，话语很轻，凌暮歌险些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刚转过头，便看见柳婉莹迈着步子款款而来。
凌暮歌终于会意，目光破碎地看着沐千尘，一如她在密室中，只是在柳婉莹走进来时，又故作无事。
“你来做什么？”
“听闻逸王殿下来势汹汹，我有些担心，故而……”
凌暮歌摇摇头，“没事，我回去了。”
说着，她便往外走去，只是身形有些不稳，看得出，她在强装镇定。
柳婉莹神色微微凝重，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却并未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只那一句话，凌暮歌几乎肯定，他接触柳疏桐，是为了柳太傅整个家族。
他从前能记得那些受欺辱之事，柳疏桐救他，必然也心如明镜。
为什么不告诉她？应当是觉得此人与赵絮一般，没有特殊感情在？
这些只有等晚上他过来，才能知道了。
然而，晚上，凌暮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沐千尘。
他却没有给出解释。
“今天，你去了箐乐坊。”
凌暮歌点头，“西珑太子请我过去看戏，便听见了你们说话。”
沐千尘点头，随后在房间踱步，似乎在思考如何说话。
凌暮歌直觉不对劲。
若是寻常，两人说话不会这样深思熟虑，说错也根本不担心对方笑话。
他这样，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