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谢浔正在水井边沐浴清洗。
因为试药试针伤了身,再加上刚刚一番折腾,谢浔胳膊一时抬不起来。
见药童走过,谢浔扬了扬下巴,“过来帮我更衣。”
药童脚步一顿,垂头愣着不动。
“愣着做什么?”谢浔周身气压低沉。
药童扭扭捏捏了许久,才走到谢浔身后。
谢浔撑开手臂,那药童从他身后伸出手去解他的腰带。
药童身量小,被谢浔高大的背影挡住了视线,手时不时地触到不该触碰的地方。
谢浔太阳穴跳了跳。
哪有人这样给人更衣的?
“转到前面来!”
药童不说话,手继续往谢浔里衣里探。
指尖碰到他的腹肌,谢浔不由得身体一紧,甩开了他的手,“我自己来!”
“把衣服拿去洗了。”谢浔将外袍丢给了药童。
药童听闻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掉了。
谢浔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
他今天一定是疯了,怎么会对一个小药童如此敏感?
谢浔也没心思沐浴了,盘腿坐在廊下深深吐纳。
过了会儿,霓梦急冲冲跑进了,“你怎么把公主掳走了?”
原来,苏姌被谢浔掳走后,青月一干人就找到了霓梦。
霓梦心知谢浔肯定不会当真害了长公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带她来治病了。
“公主如何了?”霓梦正要往房间里面走。
谢浔拉住了她,“她很好,在休息。”
“很好?”霓梦看他板着一张脸,真真看不出哪里好了,“你和公主又吵架了?”
“我有那么幼稚吗?”谢浔闷哼了一声,又道:“人已经没事了,去找辆马车送她回去吧。”
霓梦一听这话,更不觉得苏姌还好了。
若是身体还好为什么要坐马车回去?
被霓梦这般审视着,谢浔心中一股低沉的情绪涌上来,“公主怀孕了。”
“怀孕了?你们……”
霓梦大喜,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那我是不是要给侄子准备衣服了?何时生?不对,你们何时大婚?”
“不如你即刻请旨吧,拖久了于公主名声不好。”
……
“阿姐!”这些话让谢浔心头更烦,出声打断了霓梦,“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霓梦笑意凝固。
虽然关于长公主的流言满天飞,可霓梦从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不觉得长公主是什么放浪形骸的人,甚至她能察觉到长公主对谢浔是有所不同的。
这话让霓梦愣怔了许久,“那你和公主无缘了……”
谢浔眸光晦暗不明,轻启薄唇:“我早说过我与公主只是合作关系,从来如此。”
霓梦心凉了半截,悻悻然点头,“无论如何公主怀有身孕,我们得把人家妥善送回家,别遇到危险才是。”
谢浔“嗯”了一声。
房门却突然被撞开了。
药童穿着中衣,慌忙上前,“回禀谢大人,姑娘把我打晕,跑掉了!”
谢浔眼皮一跳,“是她?”
给他更衣的是苏姌,她竟换了药童的衣服跑了?
“怪不得我……”
“你怎么?”霓梦问。
谢浔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一时昏了头。”
这深山野林危险,也不知苏姌怎么就跑了?
两人骑马追了出去。
走到山下,正见几个猎户聚集在一棵歪脖子树下。
一只黄毛土狗悠闲在树下小憩,身上正盖着谢浔的外袍。
“上好的衣服,谁知道里面这么狗呢?”
“这就是城里人说的衣冠禽兽吧?哈哈”
……
猎户们哄笑一团。
“又是苏姌!”谢浔太阳穴跳了跳,调转马头,打算离开。
霓梦忙跟了上来,“不找长公主了?公主怀着孕,可别遇到危险。”
“她好得很!”还有闲情戏弄他,看样子已经和青月汇合了。
谢浔瞟了眼树林深处,“江家的事告一段落,以后我们与长公主各走各路,再无干系。”
霓梦张了张嘴。
但既然长公主心仪于别人,实在不该让人困扰。
两人相顾无言,离开了药庐。
*
树林里,苏姌逃出去没多远,就遇上了尾随霓梦而来的青月。
回府后,苏姌休养数日,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京都因为江家的事闹得人心惶惶,公主府却是难得的安宁。
一无谢浔来访,二无江家找事。
已是初冬,薄雪覆在红砖碧瓦上,让公主府显得格外开阔。
苏姌站在廊下看雪景。
青月从身后给苏姌披了件大氅,“公主,当心身体。”
“本宫无恙。”苏姌接了片雪花,放在手心把玩。
青月本想阻止,想想还是作罢了。
长公主数年来因为心疾,冬日连外出都很少,遑论玩雪。
可自从上次被谢浔掳走,回来后,身体好了许多。
“大夫说公主体内毒素有所减弱呢。”青月惊喜道。
苏姌摊开手心,呆呆看雪花融化。
她从前找的大夫都说此症无药可医,怎么又突然好转了?
那天她昏迷时,谢浔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去给谢府送张拜帖。”苏姌边往外走,边吩咐道,“另外去查查谢浔带本宫去的是什么地方?”
“喏!公主小心!”青月突然上前拉了她一把。
两人脚步一顿,十步之外的房子瞬间坍塌了。
废墟中,江恒正拎着鞋子,追赶无名,“小哑巴,公主府的银子都被你败完了!”
这江恒从小跟在江家管家身边打杂,有点管家的才能,苏姌便让他管着公主府后院的事。
江恒和无名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打起来了?
青月护在苏姌身前,解释道:“无名想跟疾风一起住马棚,所以把江恒安排给他的住处都拆了。”
苏姌“哦”了一声,能人异士果然怪癖很多。
“说起来公主眼光真好,这小子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稳准快!”青月眼里冒星星,赞赏得很,“公主您看,就一盏茶的功夫,公主府的房子就倒了一大片呢!”
苏姌:“……”
怪不得苏姌看公主府开阔了许多,原来是有人拆家?
“江恒!”苏姌扬声叫道。
江恒和无名这才看到久未出门的苏姌。
“长公主万安!”江恒拉着无名跪在苏姌脚下。
“无名愿意住马棚就住吧,只是一样……”苏姌转而望向无名,“疾风有什么问题,拿你是问!”
无名一听,点头如捣蒜,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木牌子,献宝似地献给苏姌。
那黑漆木牌上雕着万马奔腾的图腾,背后刻一个“骑”字。
看上去并非什么值钱物件儿。
苏姌将此物交给青月,青月亦是茫然摇头。
“这是什么?”苏姌问。
无名不爱说话,眼珠子转了转,将其垫在了院子的石桌下。
原本晃晃荡荡的石桌便稳住了。
“原来只是块垫脚木头?”青月忍俊不禁,“公主,人家这是送你谢礼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哭笑不得。
正此时,护卫传来消息,“启禀公主,皇上下圣旨处决江家了!”
众人纷纷屏退。
护卫接着道:“皇上下令处斩江善水!”
这个结局完全在意料中。
江善水牵扯出这么多冤案和朝廷蛀虫,不管是百姓还是朝臣,没人想让他活。
只是……
“就处死江善水一人?”
“公主久在病中有所不知,江善水前几日曾经自刎过一次,皇上特意召见了他。”青月愤然冷哼:“也不知道那江善水说了什么,保下了江玉柔的命。”
苏姌面无波澜“嗯”了一声。
皇帝多少会给江家留点面子,毕竟江二公子还在边境。
不过没关系,江善水一死,江家这棵树的根基就断了。
“江善水何时问斩?”
“腊月初八午时!由谢大人亲自监斩。”护卫应道。
“谢浔只是监斩吗?”
江家让他们共同的孩儿尸骨无存,谢浔凭什么只是旁观者呢?
苏姌眯眼眺望远方,眼尾漫出一抹猩红。
血染隆冬,那场面一定极美!
她得拉谢浔一起共赏美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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