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船已经泊岸。
青月急匆匆上来迎接苏姌。
一进屋，就见满室凌乱的衣衫，还有沐浴的气息。
青月心惊不已，“谢大人不会对公主，你们两个……”
“你可以这样认为。”苏姌淡淡道。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有没有肌肤之亲也没什么区别。
苏姌有些累，不想过多解释。
青月扶着苏姌下船，走到甲板时，江水没过了脚腕。
苏姌不由得皱眉。
青月解释道：“原本我们在画舫附近接应公主的，可谢大人的人来了，打斗了一番。加之画舫在激浪里冲刷，看样子伤了船，船要沉了。”
“长公主，我们尽快离开为妙！”
苏姌点点头，两人疾步下船。
刚到码头，却见谢浔仍然在站船头上，负手而立，巍然不动。
船渐渐沉默，江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膝盖处。
“谢大人这是在做什么？”青月不解。
苏姌估摸着他是催情香药性没散，清醒清醒吧。
“不管他，我们走！”
主仆两人走上码头，消失在了暗巷。
谢浔放远的目光刚好看在那抹红衣，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这女人如此决绝，上了岸就立刻一拍两散，头也不回，她会愿意怀他的孩子？
她腹中孩儿怎么可能是他的？
谢浔连娶妻不曾想过，如今从天而降一个孩子，着实让他有些晕眩。
所有的事都在他的算计中，唯独这个孩子。
谢浔随着画舫渐渐沉没，刺骨的江水能让他清醒点。
“宴之，快上岸，听说又要暴雨了！”
霓梦闻讯赶来，对着船头的谢浔挥了挥手。
可谢浔眺望着夜幕，眼中一片荒芜，俨然没听到她的话。
“宴之，你得保重身体啊，娘还等着你呐！”霓梦没有办法，才拿这话刺激他。
此时，江水已经没过他的胸口，窒息感淹没了他。
他才不紧不慢往岸上走，任由浪潮一次次拍打他、冲击他。
霓梦见过他恨、他狠、他厌恶一切，唯独没见他茫然失神。
霓梦在岸边急得跺脚，等他上岸，忙迎了上去，“宴之，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只是想点事。”谢浔心不在焉道。
“是不是跟公主有关？”霓梦想不到第二个人，能他如此反常。
她又摇头叹息：“说过你这样逼公主，只会让他更厌恶你，你……”
“阿姐，苏姌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谢浔冷不丁一句话，让霓梦也吓得一个激灵，愣在了原地，“你和长公主……”
霓梦一拍巴掌，转忧为喜：“我就说你们是前世今生修来的缘分吧！你赶紧回京提亲，不对，你先去把公主接回来，外面客栈条件不好……”
“她说什么你就信？”谢浔蹙眉，摇了摇头，“于情，她厌恶我；于理，她与我争锋相对，她为什么愿意怀我的孩子？何况若真是我的孩子，她从前为什么闭口不说？”
谢浔分析了一通，却是剪不断理还乱。
“你在江水中就是想这些？”霓梦反问：“那宴之心底觉得呢？你别想太多，只问问自己的内心。”
霓梦指着他心跳的位置。
他向来心思重，才会活得特别累。
也许有时候想得简单点，会开心些。
谢浔心跳漏了一拍，沉吟片刻，“我总觉得我与苏姌应该当是有个孩子的。”
虚无又真实的感觉。
“既然如此，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吧。”霓梦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多不过七个月孩子就生了，届时不就一清二楚了，何必现在为难自己？”
这话倒是说在了谢浔心坎上。
他可以再相信苏姌一次。
若苏姌连这种事也拿来骗他，他会要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若苏姌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呢？
另一种愁绪又很快漫上谢浔的心头，他有些无助仰望星空，“苏姌是南齐人，我的孩儿有了南齐血脉，娘亲定然会怨怼我吧。”
如今再加上一个蓉姨。
这两个被他亲手杀害的至亲，都在天上盯着他。
大仇未报，先有了仇人的孩子，他谢浔可真是个笑话。
谢浔苦笑了一声。
霓梦知道谢浔对南齐人的恨，非一时能瓦解，便换了一种方式道：“你又如何笃定公主一定向着南齐的皇亲贵胄，你们真的有好好谈过么？”
谢浔隐在袖口的手微蜷。
从苏姌近日种种行为来看，她的确不是在护着南齐。
她到底做什么，心思如何，谢浔真的知道吗？
谢浔的目光渐渐恢复沉稳，也许有些事他该去问问她。
“阿七，你去客栈……”
谢浔对着暗处勾了勾手，话到一半，“算了，我自己去。”
*
彼时，苏姌刚回到客栈。
青月见她神情憔悴，忙着去给她生火打热水，“公主要不要先歇歇？”
“不要麻烦了，这客栈住不下去了。”
苏姌抚了抚小腹，“本宫怀了谢浔的孩子，他很快就会来接我们走。”
谢浔这个人习惯掌控一切。
苏姌既然声称怀了他的孩子，无论他相信与否，他都不会让她满世界乱跑。
如此也好，苏姌可以借此机会探探他谢浔的底。
青月的眼睛却瞪得跟铜铃似的，“公主什么时候怀了谢大人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唔！”
青月话未说完，被苏姌紧紧捂住了嘴巴，“从现在开始，本宫就怀了，你去弄个假肚子。”
青月咽了咽口水：“公主要骗谢大人？”
苏姌不置可否。
戏已经演到这一步了，谁演技更高超，谁就能笑到最后。
“你去买点婴孩的东西，一会谢浔会来，提前准备一下。”
青月挠了挠头，她哪里知道小屁孩喜欢什么？
“拨浪鼓、布偶、虎头帽、三角铃……”苏姌一一吩咐道。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月便抱着一堆玩具和襁褓回来了，“公主，没想到你对孩子的东西还挺熟悉的？”
苏姌靠在床榻上，扯了扯唇。
她曾精心呵护过一个孩子，凡事亲手操办，怎会不清楚呢？
苏姌拿了个三角铃，有些失神地敲了敲。
清脆的声音回荡。
青月有些好奇：“孩子才三四个月，能听到吗？”
“当然能，现在多听听，指不定他长大了还能有些礼乐方面的天赋。”
听着苏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青月“噗呲”一声笑了，“公主，你不能自己不喜礼乐，就强加给小主子吧？”
苏姌自小喜欢骑马射箭，不喜欢舞文弄墨，自然希望孩子别遗传了她的短处。
青月又安慰道：“不过也没关系，谢大人不是最擅长这样吗？届时你教武，谢大人教文，小主子将来必定文武双全！”
上一世，苏姌的确天真地以为谢浔会安心同她养儿育女的。
可惜……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苏姌余光瞟着窗户上徐徐靠近的高大身影，话锋一转：“算了吧，你看谢浔那狼心狗肺面冷心黑的样子，他哪会在意区区一个孩子。
本宫与其指望他，还不如赶紧给孩子物色个疼人又乖巧的后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