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房之前，他问过她一次。
可这次他更加笃定了。
她素来讲究，她若真的对他只是厌恶，她怎会任由他的味道沾染全身？
她若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在从狼群里救她？为什么去冒险去酒窖为他解毒？
可谢浔得到的仍是一阵沉默。
他凝望着抱膝坐在榻边的苏姌，长指轻抚上她的脸侧。
以前她不答也就算了。
今夜是他们的新婚夜，他想听她亲口说。
“姌姌已经为这笔交易辛苦良久了，到最后一步了，要放弃了吗？”他温柔地帮她拢上了新衣。
苏姌掀起长睫，对上他热切的眼神，那种眼神烫得让人不敢多看。
他无数次表现出对她的渴望，所以她以为交欢之时，他会彻底沉沦。
但出乎意料，刚刚他沉浸在她的温软中时，双目仍然如狼一般犀利。
整个过程，他都紧紧盯着身下的人儿，仿佛要将她吞没。
这也导致苏姌从始至终没有动手的机会。
难道能让他放松戒备的不是肉欲，而是情谊吗？
苏姌正视他，“去太师府赏梅，都是为了偶遇谢宴之。”
“给太师府的师兄弟们每人都送礼，实际是为了借故送给谢宴之。”
“生辰宴不是不小心安排错了座位，是公主想和谢宴之并肩而坐。”
“虽然那次是被人暗算了，但公主也从未后悔过与他在一起。她怀着他们的孩子，苦等着她那冷面郎君何时化为绕指柔。”
……
说着说着，苏姌眼眶微润。
她说的是从前的她，真情实感。
谢浔愣在了原地，他看到了她澄澈眼中的情愫。
字字没提情，却处处都是情。
“太师府最艳的红梅就开在谢宴之的院落里，所以公主每次都能找到谢宴之。”
“公主赏赐给每人一份的礼物，每一样谢宴之都把它珍藏在红梅树下。”
“生辰宴谢宴之也没有喝醉，脸红是因为从没被女子如此温柔相待过。”
“那日的错，谢宴之也不曾后悔，他只是怕他不祥给公主带来厄运。”
两人相对而视。
红烛的光越来越亮，扫去了两人面上的阴翳。
两双如星辰般的眼中，泛着水光，只有彼此。
苏姌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难道……从不是她单方面的痴恋？
谢浔说他从未后悔过……
苏姌有些鼻酸，又有些意外，“与我春宵一度，你可曾想过娶我？”
“起初，没有！”
苏姌悻悻然垂下眼睑，谢浔抬起她的下巴，“没有是因为……”
谢浔的话到嘴边凝住了。
他往窗外看了眼，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
“苏姌，你我错过了很多次，这次我们能心有灵犀吗？”
他捧着苏姌的脸，郑重道：“看我的眼睛！”
苏姌抬头与他对视，眉头微微蹙起。
她似是捕捉到了他眼中涌动的暗流，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苏姌话锋一转，“谢浔，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你放我走！”
“放你可以，公主可能履行自己的承诺？”谢浔贴在她耳边，“我要附加一条要求：回京以后，你也只能有我一个人，不能有别人！”
苏姌默默往床榻边移，牵起红唇，“好啊！那你可能保证此生此世对我好吗？能让我日日欢愉吗？”
“可以！”谢浔举起三指起誓，“若我再伤姌姌，则受烈火焚身之刑，世人唾弃，永不翻身……”
轰——
话到一半，苏姌猛地踹翻了床榻边的烛台。
房间中，床榻上顿时烈火熊熊。
苏姌隔着跳跃的火苗看他，“谢浔，我赌不起第二次！”
她没办法依附他而生，更没办法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虚度下半生。
苏姌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要跑。
谢浔双目猩红，拉住了她的手腕，“苏姌！苏姌！别跑！”
可周围温度迅速攀升，火苗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动了情，乱了方寸，正是逃离的最佳机会！
苏姌咬牙，甩开他的手，消失在了火光之外。
“苏姌！别丢下我！别……”
怅然孤冷的喊声被烈火燃烧殆尽。
谢浔踉踉跄跄往外跑，可苏姌再未回头多看他一眼。
“苏姌！”悲愤的嘶吼响彻夜空。
于此同时，不光床榻、喜服，连喜房中的红绸红灯笼都剧烈燃烧起来。
只在一瞬，他精心布置的起云台和他日日夜夜盼望的婚礼，全部化为泡影。
他又什么也没了……
“我要杀了你！”谢浔的脑袋剧烈疼痛，脚步虚浮。
闪避之间，衣襟中的青丝同心结落在地上。
烧断的红绸轰然落下，谢浔猛地扑了上去，将同心结攥进了怀里。
“我要杀你，我杀你！”谢浔一边重复地念着，染了血手仍紧紧抓着同心结，怕它被火烧了。
另一边，苏姌逃出了火海，便遇到了后门守着的青月。
“公主，我们去青梅山庄！顾公子等着我们！”青月递给苏姌一匹快马。
苏姌来不及多问，策马跟着青月从小路离开。
两人刚走出几步，身后的起云台传来爆裂声。
喜房火光四溅，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谢大人！”青月和苏姌同时回望了一眼。
青月讶然道：“公主，我没有用火药，只在被单和喜服上染了少量火油。”
起云台怎么会突然炸了？
谢浔对火本就有心理阴影，若再加上炸药……
苏姌紧攥着缰绳，“阿七人呢？”
“奴婢瞧他去救谢大人了！”
苏姌“哦”了一声，思忖片刻，“我们走吧！”
“公主，谢大人……”
“难道本宫要跑回去送死吗？”有阿七救已经够了。
苏姌望了眼烈火中挣扎的人影，眼中波澜不定。
“他忤逆本宫心意，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