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宾馆休息一晚上，次日六点半起床，准备跟着小杰六点半一块吃早饭，再一块上去。
走过去才发现小杰已经出发，而且学生不是住在镇里，而是直接住在林业局。昨天晚上是集体下来溜食加采购。
小娟让江焱去林业局的食堂找小杰。
爬山去林业局，才发现林业局在山里盖了两栋楼，一栋集体宿舍，上下铺，6人间的宿舍，用以招待学校过来的学生或者集体赶工作，还有一间是食堂。
江焱给小杰打电话，让他在食堂等自己。走过去吃饭，看见早餐是白粥、馒头、鸡蛋和小咸菜。
早餐还行。
“中午吃什么？”江焱一边喝粥，一边问。
学生掏出书包旁得馒头和鸡蛋，再加上自己带得水壶，就是中午在山里对付的伙食了。
江焱皱眉，也能理解。毕竟进入山里，就得讲究，不可能要求太多。
江焱快速喝完粥，去食堂要馒头，只给两个。
“5个。”江焱伸手。
食堂阿姨得不锈钢夹子敲在案板上，语气不好，“没有！”
江焱拿钱包，“我买。”
“没有。都是固定的数！报了几个数就是多少量。你来，是刘杰特意交待过得，多给你备了一份。再多，没啦！”大姐摆手，语气坚决。
江焱抓着两个馒头，怀疑自己能否吃饱。
“没事，我带了糖。”小杰从包里抓出一把硬糖给江焱，江焱揣兜准备着。
7点跟着小杰上山，爬了一个小时山路，8点开始干活。
江焱还好，小杰没有给他派活。他主要就是拍拍照，用GpS定位打点，看看地形看看包，遇到学生询问不认识的植物帮忙辨认。
相比学生们和小杰上上下挪动位置打点、牵线、走来走去记录数据，江焱基本上是跟着队伍走一段歇一段。
就这样，他9点就饿了，找出一颗糖放嘴里抿，眩晕感立即消了。
他注意到队伍里的女同学也在吃糖，都抵抗不住。
江焱一口气吃了3个糖，嘴里一直喊着糖，靠着这些糖分撑到了11点。
他感觉体力不好，想吃馒头了。
如果不是因为想着中午还要吃，一个馒头也不想留。
熬到11点半了，江焱忍不住吃了半个。
小杰注意到江焱吃馒头，让大家提前半小时歇息，找平坦的地方吃饭。
大家坐在一起吃馒头。
小杰又从背包里掏出自制得小咸菜，就着馒头，也算一餐了。
又掏出一袋子烤肉，色泽与香味一看就是店里买得。每人自觉夹两筷子补充肉食。
看到肉，江焱心里舒口气。
一早上，他时不时就想着吃饭，实在是饿着了。有肉，补充能量更解馋。
小杰在旁解释，“孩子们还在长身体，补补肉，吃得饱点才买得。”意思是钱是从项目里划得。
学校给学生的外业补贴总额是固定的，一天就那个钱。住宿没算钱，吃饭多花点钱，剩下得就是学生的外业补贴。
“没事。我还担心你是看我来才买得呢。”江焱面色不动。
小杰松口气，笑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江焱开口：“不需要给我省。该花花。项目不缺钱。我还有几个横向课题。自己也不差钱。”
有时候，报销是几个课题轮流走。只要写好理由，就能报销。尤其是横向课题，当纵向课题不好报的时候，会转向横向课题，出那里拿钱。
所以有得老师即使不缺纵向课题，也会接几个横向课题，原因就在这里：走账方便太多。
“回头再给买点火腿肠带着。能吃几根就吃几根。这么大的孩子，都是家里的宝，上山本就难受，再吃不饱算怎么回事？”江焱加食谱。
都是没结婚的学生。只要没结婚，都是孩子。
吃完饭休息。拿书包垫脑袋，兜帽盖头，休息。
隐约间听到学生小声叫，“草爬子。”
江焱立即起身，追着声音看过去。
学生在袖子雨手套的间隙掐着小小的草爬子，弹飞去。
上山的师生都需要打森林脑膜炎疫苗，但碰上草爬子还是恐惧。
这玩意小小一只，贴在身上只当做一颗痣，非常容易忽视。转过头扎入身体还无知无觉。
大家上山豆需要穿长衣长裤，长袜子，帽子带网，覆盖全身，不暴露皮肤。
而且这玩意太小，往往能轻易钻透过衣服咬下去，因此衣服至少要穿两层，里面一层，外面一层。
江焱外面穿得是冲锋衣。闷热，但没办法。
躺下，几只蚊子在脸上“嗡嗡嗡”做乱。
努力忽视，却不经意手被蛰一下。
非常痛。
山里的蚊子非常歹毒。
脱下塑胶手套，看到手起了个大红包。
蚊子能轻易蛰出一个大红包。
从包里摸出药膏压制着痒意，继续睡。
下午1点，小杰带队继续往前。路上在树旁得坑底里看到大得骷髅骨头。
“刘老师！这是什么呀！”
学生们好奇，盯着骨头看。
骨头明显是动物的骨头，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
小杰呵斥要动手的男同学，“不要上手摸！都靠后！离远点！”
“这些是野猪的骨头。山里人看到动物的尸体，都要埋起来，防止人畜交叉性细菌感染。”小杰讲解。
江焱在旁边看着，对于小杰的做法与解释都很满意。他已经能够很专业地处理山里的大小事，是专业得山林守护者。
旁边得女同学小声问江焱，“为什么呀？”
江焱解释，“最常见得感染方式就是蚊子。如果蚊子吸食了死去动物的血，又趴在人身上吸血，人的血液就会被污染，感染病毒细菌。像败血症，脑膜炎，都是常见得病例，死亡率高，死前非常痛苦。所以山里人默认的规则就是见到死去的牲畜埋了。”
每行每业都有规则，这些规则都隐藏着生存哲学。
下午继续干活。
但是午后森林非常闷热，走到水边蚊子多起来。
更要命得是还有虾蠓，大概是虻的一种，像牛虻，但比牛虻大，比牛虻凶猛。
这玩意成群结队，穿啥都能给刺透，见到只能躲着。
大家饶了一圈避开虾蠓，赶到样地时，人闷热得受不了。
往往看男生的后背就已经湿透衣服。
“大家一鼓作气，把这片地干完，三点就走！”小杰喊。
下午精气神不足，容易萎靡，而且森林黑天早，往往上山都是早起早到，下午早点离开，绝对不在森林过夜。
江焱拿本子扇风散热，看到一堆蚊子在女生蚊帽（自带网纱护脸和脖子）转，给女生扇风赶蚊子。
蚊子转战另一个学生，又跑去给另一个学生赶蚊子。
“江主任你歇着吧，一会该中暑了。”小杰示意江焱别捣乱。
江焱不吭声，默默退出场地。
他基本上知暑假上山，比不得小杰一年四季豆在山里转。在山里，小杰才是管事人。
他是大老板，两个作用：放权，给钱。
2小时，相比早上4小时，工作量减半，一下子有盼头。
学生们知道很快就能休息，一鼓作气做完，也不集体休息了，累了就稍微歇歇，快速完成工作。
在2点50就收拾东西回去。
下山一个小时，赶回去正好四点。
洗澡，洗衣服，正好吃饭。
江焱去食堂看一眼，“白菜炖豆腐，茄子炖豆角，清炒土豆丝……8个菜没一个荤得。
“你们都吃这些？”江焱问。
小杰没开口，同学们叽叽喳喳叫嚷起来，“吃了十多天了，天天这几个菜。”
“没有一点肉，我馋肉。”
“就这些菜还得抢。桌子转两圈，就啥菜没有。”
“吃不饱，根本吃不饱，还得去山下买面自己煮着吃。”
江焱大手一挥，“咱们去山下，吃大餐！”
“哦！哦！”
学生们一阵欢呼，跟在江焱后面等着吃大餐。
小杰调侃，“江主任这次要放血了。”
江焱面色如常，这才哪到哪了。
“1982年的时候，咱们就几张粮票，也没省过吃得，现在，更不可能省了。”
那时候江焱与小杰一块吃饭。小杰会花心思养鸡，给江焱吃鸡蛋。会准备一大锅馒头，或是一大碗面，从来不让自己饿着。
两个男人经常是把粮票吃没了。一个悄悄花钱去黑市买米，一个全靠家里种粮接济。
想起往事，小杰笑了。
“镇上哪家好吃？”
小杰理所当然，“饺子店！他家的驴肉饺子口味一绝！你昨天也尝了。”
江焱点头，昨天的驴肉饺子确实值得回味。
“没有炒菜吗？”
小杰皱眉，“有三家面点，味道一般。炒菜有一家苍蝇馆子，能坐的下，菜做得一般，锅包肉里的肉都不是里脊肉，溜肉段还行。”
地方不大，没什么好吃的。
江焱转头问学生，“吃饺子还是吃炒菜？”
有人要吃饺子，有人吃炒菜，吃饺子的人巨多。
理由很简单，有肉！实实在在得肉！
大份，管饱，一次性吃够肉。
听着这些朴实无华的理由，江焱为这些孩子默哀。这么多天没吃肉啦。
去饺子店，先叫了22份驴肉饺子，不吃驴肉得改吃猪肉酸菜，分6个桌子坐。
每个桌子另点一份老虎菜，特色凉拌菜，非常爽口开胃，再加一碟猪耳朵。
让老板娘帮忙买两个大西瓜，切了分吃。
一群人大快朵颐，蘸醋吃饺子。
“以后晚上就下来吃，想吃什么吃什么。”江焱交代小杰。
小杰调侃，“你这比金真人那边好。”
小杰因为会喝酒，和金真人一见如故，称兄道弟。
他也经常被叫去给金真人干活，价钱比江焱这边差不多，但是那边的待遇就是不行。
“他们那边的食堂比这里还难吃。我和他说小孩吃不饱，他还说这群小孩花钱太凶，他养不起，伙食上再省一些。早上白粥，中午馒头，晚上白菜豆腐，谁受得了啊？”小杰吐槽。
旁边的学生答腔，“刘老师经常带我们下山吃瓜，买面，还会去他家吃饺子。”
江焱做得，小杰已经做过了。
只是因为他不是真正负责人，做法委婉些。
“这不是向你学得吗？这是你学生，你会怎么做，我就跟着怎么做。”不经意间拍马屁。
江焱真得发现曾经跟着身边学习得小杰已经是个成熟稳重，处事圆滑得中年人了。
“账记得走公账，别自己垫。”
江焱只能这么安排，回头给小杰安排涨工资。
小杰是以“高级技术人员”的身份进组，一个月工资900。
江焱准备再多加600，给他1500。
在物价飞涨，而工资不涨，老师工资还停在300的阶段，这个工钱是非常高得。
虽然只有短短1个月的工作时间，也是一大笔钱。
小杰笑笑，没有多说。
老板娘买完西瓜，看着大家吃饭的进度切光。饭后吃一口甜瓜，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没了。
吃完饭，溜溜食，学生们往回走，此时也不过下午六点半。
内业很少，基本上剩下的时间都是他们。学生还有两三个小时娱乐。九点睡，到次日早上六点，九个小时睡眠，还算过得去。
江焱与小杰往镇上走。江焱明天就买票离开，小杰提议，“江主任，咱两喝几杯。”
江焱不喜欢喝酒，尤其是白酒，但知道是小杰想为他送行，没有推辞。
找了家饭馆，叫了下酒菜，小杰热情敬酒，让江焱随意，别勉强。
江焱本想放松，奈何半个小时，他是一杯白酒没喝完，对面已经干了半斤。
话题拐到了林业局上。
“我想晋升管理层，奈何总是上不去。”
“这群人里，哪一个都没有我能干。哪一次上山找界石，学术交流或者刮风，下雨得意外事件，不是我处理的？”
“可我就是上不去啊！”
小杰敲着桌子，很是痛苦。
江焱这才知道小杰有事相求。
“我现在，虽然不在管理层，但基本上也一人之下。局长要干什么，还得求我办事。”
“他们总拿规矩压我，说我出身不好，文凭不够。”
“我也读了夜校，拿了大专文凭。”
“这次去国外交流学习，2个名额。有我一个，还一个是局长的侄子，话里话外挤兑我，说我英语不好。”
小杰咬着牙，“他不就是读了个大学嘛？这么多年，我之前是吃没文化的亏。我学。现在是没文凭的亏，我补。”
“江哥，这么多年我一直敬佩你。我不求你别得。学校得事你了解，就想让你打听打听，大专转大学，怎么做？哪个学校能收。”
江焱没想到小杰决心这么大。
他不知道小杰读过夜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