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平和与往日一般,绝无半点波澜,仿佛他面前站的仅仅是三阿哥,也只是乾隆的三阿哥永璋。
弘瞻有些发怔,八阿哥长袖善舞,春风满面,笑语温言,有贤王之范,君子之风,但他是个皇子,便再像个君子也离不开朝廷,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八爷是个重感情的人。
还记得当年良妃死,他**病榻,痛不欲生;皇阿玛亲口斥他,他才灰心丧气,心死如灰。他是个重情的人,面对被自己放进了心里的人,每每心肠柔软到不可思议,最后,才会言语皆成刀剑。
弘瞻愣愣的想起来,似乎重逢以来,八哥就一直是这幅表情,他再未见过八哥那些柔软的感情,他不再像个君子,反而像个仙人了。
“你自幼就心高险恶,大一点了就汲汲营营,现在更是引诱起男人来了!”永璋是皱着眉头说的话,“越来越不像话,当初……”永璋最后还是将那“当初就不该生下你”吞了下去,并不是他不想说,只是想起了当初自己确实没有想要让良妃生出胤禩来。
夏子珏自然是明白他的未尽之言,他抿了抿唇:“大概是因为这一世我讨人喜欢多了!”
“喜欢难道是你**弘历的理由?”永璋本来就按捺的怒火一下子迸发了出来,“以男子之身,雌伏人下,还是和自己的亲侄子,我爱新觉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知道什么,就知道责怪八哥,八哥他想吗?谁也不想这样,他活得好好的,不需要谄媚君王。你要怪,该怪现在的皇帝,是他居心不正。柿子是要挑软的捏,可我们也不是会一直忍耐下去的。不要以为以前尊敬你,就会一直……”弘瞻没空计较夏子珏的感情问题了,他跳上前,将夏子珏拉到自己身后,像护着鸡仔的母鸡。
这样的话,普通关系的人之间说出来自然是没什么,但说话的这两个人原来是父子,老九有多么崇敬皇阿玛,他是知道的,他自己当年也是一样的孺慕着自己千古一帝的皇阿玛,有多少崇敬,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就有多少痛。所以他打断了弘瞻:“皇家哪要什么脸面,皇家就是脸面!”谁敢扒皇家的脸面?
老八不同了!永璋再一次认识到。
康熙对自己的儿子,总是有感情的,哪怕是出他预料出生的胤禩,只是这份感情所占的分量不够。听到夏子珏这样说,他不是不恼怒的,但他终究不是刚刚到来时的那个永璋了,已经从皇帝的身份满满调试过来,其实不调试过来也不行,三阿哥是最没希望当上皇帝的阿哥,就算乾隆立时就死了,他也是没希望的。
“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们了,可是,你这样做,败坏了皇帝的名声,宗室朝堂都不能容你!”永璋想要好点说话,但看见夏子珏的神情他总是淡定不起来,说了没两句就吵,越吵越和不好。
“不劳你费心,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便是连累也连累不到一个无关人等身上!”
永璋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住了。“你要走的话,就快些吧,我和老大他们还能遮掩一二。走了,便不要回来了!”
“我明白!”夏子珏笑了,相对于弘瞻担心的,这才是康熙会做出的选择,这个人好名,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愧疚和父子之情,怎么会冒杀子的罪名?
弘瞻盯着永璋,很是怀疑:“你又有什么阴谋?”康熙待胤禩,历来不是好的,也难怪弘瞻第一反应就是夏子珏会被清理掉。
“三阿哥,可真真是大喜事!”范佳氏人未到,声音却传了进来。
院子里的三人停顿了,永璋提高了声调,问:“婶婶,什么大喜事,这么值得高兴?”
范佳氏走了进来,风姿娉婷,环佩叮当,唇角一抹微笑,带出恰到好处的喜悦,她张嘴就笑:“三福晋有孕了,可不是大喜事!”
“确实?”永璋心头猛地浮起一股喜悦,脚还没提起来,旁边就有人答话了,还是和他不冷不热的夏子珏,他心里猛地一提,想起福晋首饰盒里那些价值不菲的发簪耳坠,玉镯子金戒子,一直以为只是想在他面前夸耀或许还有几分孝心,但现在以他的急切看来,却不是他想的那样的。
胤禩不是个烂好人,那么,德德玛是谁?
85
马车行驶在街上,车内的两人静默无言,夏子珏琢磨着这次便离开大清,彻彻底底的。
德德玛有了孩子,有了后半辈子的倚靠,她就可以在这个社会过得快乐自在,而对紫薇,他已经做了他应该做的,仁至义尽,而多隆和绵德,这两人也不是少他不得,只是要替他们谋划谋划,免得乾隆迁怒于他们……还有,就是弘瞻的妻儿,他和老九可以一走了之,可弘瞻还有他自己的责任。夏子珏是修真者,讲究因果,别的事可以不重视,但这件事疏忽不得。
吩咐了暗卫注意范佳氏和两位小阿哥的安危,一回头就看见弘瞻晶亮的双眼:“八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呆子,不说弘瞻的妻儿,你作为九阿哥时的后嗣,也该为他们打算了。是一道接出来还是派人暗地里照顾着?”夏子珏没说他和范佳氏母子俩的因果,这三个人虽然在心里不曾占有多重的分量,但胤禟的到来,却使他们失去了可以倚靠的丈夫和父亲。占人身体重生本就欠了原主因果,要了结因果,便有担负原主的责任,替原主妥善照顾好他所在乎的人。
“便让他们留下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最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操心现在?”胤禟满不在乎,皇家的男子,对子女有时候不比对女子情重。
“便是现在才要操心,你带走了我,乾隆或许不追究,却难免不迁怒!”揉了揉胤禟锃亮的脑门,觊觎已久的人马上把握机会得寸进尺抱住了少年纤细的腰肢,头偎进他怀里。
蹭蹭,蹭蹭,再蹭蹭。好半响,琢磨透了夏子珏这句话意思的胤禟才从少年怀里微微抬起头:“难道乾隆知道了我们的来历?”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摇头不已,“怎么会?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这样的事……谁信?”
“如果三阿哥突然不在懦弱,不再孺慕自己;如果十二阿哥不足五岁,却已经事事清楚,足智多谋,似乎生而知之;如果四格格突然由温婉安静变得冰冷动人;如果舒妃和他说,大清国祚之衰,始于乾隆;如果……如果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跨越了百年光阴,成了后代的君王。胤禟,他如何不怀疑这份幸运上头不止给了他一个人!”夏子珏沉吟了一会,又道:“我们甚至连遮掩都不曾重视,他是皇帝,你是他的弟弟,三阿哥、十二阿哥是他的儿子,你让他如何不关注你们?”
“他是谁?”胤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身边已经有了那么多借尸还魂的人了,就连皇帝都换了芯子。想到这里,他又笑了:“八哥,都说皇帝是真命天子,上天之子,有龙气护身,如何也会被这孤魂野鬼夺了身体?”
“他是谁追究起来又有什么意义,你只要将他看得比弘历聪明,像重视你皇阿玛一样重视他就是了!”他们可以向世人宣布自己前世的身份,顶多别人将他们当疯子,可乾隆要说自己不是弘历——你见过疯子皇帝吗?
“那么……我们的所作所为都看在他眼里?”胤禟心脏一紧,他可是牵头说要篡位的,现在……还好跑得快!
“你说呢?”夏子珏反问。
“好吧,他肯定是知道的!”这样一想,胤禟沮丧起来,“还以为老四生了个败家子儿子,能看看他的笑话呢!”
“高兴一点吧,你不早就看了他热闹了,堂堂雍正皇帝现在变成了一个女人,还不够他呕的!并且,你以为乾隆会把他嫁给谁?”夏子珏幸灾乐祸之余,罕见的还有点同情。
“不管嫁给谁,总是不好过的!”胤禟耸耸肩,压根就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只要知道在这个社会,哪怕贵为公主,也是处于弱势的。大清又不像汉唐,公主可以改嫁,甚至养面首,便是出门,她都为难。
“呵呵,想明白了就好!”
“胤禩,我们去哪里?要不,我们扬州吧,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自来繁盛,十里秦淮河,美人……呃,八哥,我是说,扬州景美人也美,是个安居的好地方!”扬州对于胤禟来说,最着名的自然是它的美人,可惜,一时嘴快,竟没想到眼前的人不在是只专情福晋一人,让他既喜既怒的八哥。
“胤禟忘了,我以前就住在扬州的。我们现在还是去云南,再从云南转道去缅甸。”
马车的轱辘声停了,车外随从小声通报:“爷,要出城了!”
“知道了!”本来要再问,听到这消息也暂歇了心思。
出城不比进城,一般排查要宽松许多,像皇子阿哥本人出京自被限制,但他的家眷出城却不会有不识相的人来仔细检查。
这本是一件极简单的事,却在城门口整整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还不见车动:“发生什么事了?”
“是群回人,不是和阿里和卓一起的,又拿不出路引,守城门的官兵不让他们进城,闹上了!”虽说朝廷与回疆现在正处于蜜月期,但不要忘了,大小和卓叛乱也才过了不久,血掩黄沙犹未干。
“抓起来也就是了,京兆尹如何做的事?”胤禟微微掀开帘子一角,第一眼竟看见弘历那个奇葩五阿哥和他的平民福晋和一群回人热热闹闹的走进城来。
胤禟在他们的视线转过来之前就放下了帘子:“他们俩还真是肆意!”
“他们活的真,或许就是这样,乾隆才会仿佛永无止尽的纵容容忍他!”这样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到深浅,永远不需要提防。
城门的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挂着果郡王福晋名号的车队很快就出了城,夏子珏两人也将在城门口遇见的人忘之脑后。
“永琪,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燕子扭头看着远去的车队,有些迷惑,“我肯定见过他的,还是在皇宫里!”
“别想了,小燕子,皇宫里每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你还能一个个记下来?”五阿哥笑哈哈毫不在意的说:“兴许你看错了呢,那些人穿上朝服一个个都长得差不多!”
“我怎么可能会看错?”小燕子暴跳,小燕子是在街头做过小混混的,有的时候还兼职扒点钱,一个小偷的眼睛自然是利的。
“小燕子,我错了!”五阿哥连连讨饶,“不过,这位兄台,还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进城?”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回人的首领是一个魁梧的年轻人,回族人深刻的面部轮廓让他在人群中很有一种异域感,却也让他的英俊更加引人注目,但谈到他进城的目的,他显得相当痛苦:“我可以信任你们,能够信任你们吗?”他问。
“当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小燕子很开朗,很自来熟,“我小燕子最喜欢交朋友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找个茶楼慢慢说吧!”五阿哥如此接道。
然后,他们就知道了那个从回疆来的“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绵到天涯”的故事。
86
夏子珏跑了,和果郡王跑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乾隆会震怒,毕竟乾隆是一个喜欢迁怒,喜欢生气的皇帝,他也确实雷霆大怒了,他派了许多人去搜寻夏子珏的下落,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找回夏子珏就不会罢休。
爱新觉罗家总是出些情痴,乾隆还是出名的多情皇帝。
只是虽然在夏子珏上他没有表现得像是顺治帝失了董鄂妃一样失魂落魄,但他终究是不同了,比如说在朝政上更加激烈了,以前他只是将一些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丢进军营里操练操练,这是一个弹性非常大的指令,因为有点权势的旗人总是能够使自己不“无所事事”的。现在乾隆居然不学圣祖爷改学他皇阿玛了,看见贪官很不宽厚,看见游荡的八旗子弟很不顺眼,看见欺上瞒下的包衣奴婢等处罚很丰厚,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他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在巡视了一趟京畿大营之后,居然弄出了个八旗子弟义务兵役制度,不服兵役就撤了铁杆庄稼,勋爵人家连同皇亲国戚就更是了不得了,也不知道乾隆从什么时候张罗起的,弄了个大清皇家学院,里面的学科五花八门,什么算术医学,农学机关术……坑爹的还有教人怎么看天象预测天气的,这不是钦天监那群神棍的工作吗?好吧,皇帝确实知人善任,教这门课的就是钦天监的官吏。这些都能理解,可什么时候大清的课堂居然被洋人占据了?见鬼了,那次到访的使团不是都走了吗,哪来的洋人?
这么坑爹的学堂,自然不受欢迎,但皇帝口含圣宪,金口玉言,“不能从学堂毕业的爵位要减两等继承”,而小道消息则说优秀的毕业生做官承爵都有优厚,甚至无爵者加爵,包衣抬旗。
这样的圣旨一下,无人敢不遵从,有识之士们对皇帝的圣旨还是持支持态度,但是有安逸富足的生活,谁人会去累死累活学些没多少用处的东西,是的,在八旗子弟的眼里这许多知识都是学来无用的,他们甚至连四书五经都不用学,不过是冠之以八旗子弟善骑射不善诗书,便安享属于胜利者的果实,事实上却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没有了纵横驰骋的大草原,便将骑射也给丢下了。世上总是普通人多的,这圣旨便是支持者有,反对者众,只是还属于私底下埋怨的阶段。
“弘历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三阿哥阴霾了大半个月的脸终于转向了多云。
“只怕他做事太急!”和敬公主不太看好他,“你和小四都做不到的事,怎么会一个学堂就解决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弘历登基已经二十余年,根基已稳,阻力虽然有,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
“朝廷是多的是臣子,为什么他自己要冲锋陷阵呢?我实在担心。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满人本就人少,因此对八旗格外优容,这可是把大半的旗人都得罪了啊——谁家没个不肖子孙!”得罪人的事,一般皇帝都会拿一把刀子在前边开路,自己躲在后面,刀子用过了断了折了丢了都不可惜,史有前例,商鞅、王安石,甚至秦侩都是那把倒霉摧的刀子。
偏偏乾隆却没准备这样一把刀子,由不得人不担心。
“皇玛嬷,便是不做这件事,我八旗疲弱,又如何能够统治这中原四万万百姓长久?”八旗积弊,早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总归是安稳些好!”和敬公主一声叹息,又想起当年除鳌拜的事,“或许我终究是老了,喜欢现世安稳,幽静闲逸,再不是敢赌敢拼的那个布木布泰了。”
“不过是理念不同罢了,孙儿在最后面的那些日子也是满心满眼都记挂着自己的万世圣名,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越老就越爱惜羽毛,最后留了那么个烂摊子给继承者,当然,永璋也没有愧疚后悔,皇帝这职位许多人喜欢,就是累死在皇位上永璋认为也是值得的。
“既是做了,就再帮他一把,毕竟是有功于社稷……他倒是有魄力,可见你还是没看错人!”
“可是……”
“什么可是?”和敬早已成精的人物,永璋在她面前又自来是放松三分的,自然就看出了他那份纠结恼恨。
“哎……算了,说出来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烦恼罢了!”永璋这话含在嘴里他说不出口,说出来他没脸啊,这些不正常的可都是他的后代。
“你不想说就算了……说来我许久没见你福晋了,听说她有孕在身,我去看看她!”一个是博尔济吉特的媳妇,一个是博尔济吉特的女儿,和敬在指婚后是见过德德玛的,“你福晋是个很不错的人!”
“皇玛嬷夸奖她了!”
“你可喜欢她?”见着永璋眼神里的柔和,和敬笑着打趣。心里也是欢喜,不由对德德玛又高看了几分,科尔沁以前是她的娘家,现在是她的婆家,她自然希望科尔沁好,希望科尔沁的女儿好。
永璋没有明说,但脸上却分明是十分满意的神情。
这样一来,和敬不由笑容加深了三分,拍着他的手,嘱咐道:“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
德德玛尤其擅长让人喜欢她,何况是一个本就对她抱着五分好感的,这两个女人有数不尽的话题聊,京城的、科尔沁的,首饰、衣裳、香膏、头油、发型……
很快和敬就发现,这个出身不高的博尔济吉特氏是个有品位有见识有魅力的女子,特别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一个会痴缠、会撒娇、会使小性儿、又足够大方得体,更要不得的是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嫡福晋、未来孩子们的母亲,这让男人很容易放下心里的防备,比面对他的皇后妃子更容易,永璋已经不是小年轻了,比起美色更在乎起温情。
“你可真是个有福的!”和敬临走,看着她的肚子和她说。
“我自然是个有福的!”德德玛收起了脸上过于明媚的笑容,抚着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自语声未不可闻:“你可最好是个男孩啊!”
“事情办好了?”她召了一个平时洒扫庭院的小丫鬟上来,这小丫鬟满脸青涩,最多只有十一二岁,一双眼睛还泛着天真的光芒,谁见了都会只把她当做尚未长大的小女孩。
“回主子话,绝无闪失!”小丫鬟的话斩钉截铁,却和她的年龄不协调了。
“很好,我不希望这个府里还有第二个孩子出生!”德德玛眼里流泻而出的是母狼护崽般狠厉的凶光。
“如您所愿!”小丫鬟怔了一下,答应起来却是不含糊。
“怎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德德玛和这个小丫鬟见过几次面,她虽小,却是管着这府里一派势力的头,铮儿派给她的人,说来,比起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更可信一些。这小丫鬟平日里是极面瘫的一个人,这面瘫不是说她面上冰冷,不苟言笑,而是她见了谁都笑得天真甜美,似乎没心没肺,不过这么大的小姑娘,也确实没什么可忧愁的。德德玛此时大事已定,愿意和她逗趣一下。
“嗯,不是都说多子多福吗?”小丫鬟甜美的笑容冠上疑惑的语气,在德德玛眼里就是很萌很可爱。
她搂住小丫鬟一阵揉搓,直把人小丫鬟揉搓的快挂不住脸上微笑的面具了才说道:“好雅儿,我是皇子福晋,一个孩子都没有也不会没有我的饭吃,而后院的那些女人要是生出儿子来了,我往后可就真的没安生日子过了!”一十八个皇帝赐下的妾,她要处置都得起码找出十个八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但要创造机会也是很费工夫的。
“釜底抽薪……”小丫鬟明白的点点头,并未觉得德德玛对自己的丈夫下药有什么不对的了。
“对,对,就是这样!”德德玛大笑。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如此糟践自己的儿子,可不想他子孙满堂,她还得操持这一大家子,不过想必这些贱*人生的孩子他也不稀罕就是了。
完结
马车一路南行,胤禟愈发疑惑起来,八哥素来是喜热闹的,现在却不同了,在他面前还笑意盈盈,心思却越发难以捉摸,喜清净不喜喧闹,这也便罢了,人总是要变的,他不是不知道。手下势力却铺得大,一路南下,车马轿子,住所吃食,都打点的妥妥当当,比他在王府里竟还好些,八哥好享受——这本是太子的招牌。
昨天和八哥说到当年木兰围场的榛鸡,忆及飞龙汤极鲜美,又早就听到消息说乾隆猎了榛□巴儿的做了汤和八哥一块品尝,他虽是个男子,不像女人一样爱拈酸吃醋,可想起这一茬总是不平,谁想今天就有色香味美的飞龙汤上桌,笑微微的心上人邀他共享,似乎这来自千里之外的野味是寻常。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效率怕和运荔枝差不多,可运荔枝用的是国家力量。
“八百里洞庭美如画,真是名不虚传!”胤禟站在船板上,由衷赞美。
“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到,洞庭湖的荷花都开了,一眼望去,满目都是亭亭荷叶,娇花吐蕊,荷花荷叶的清香都浮在空气里,鱼戏莲叶间,清波涟漪,美不胜收!”夏子珏微微一笑,这时的洞庭湖风景优美,就是冬天也是碧波万里,低头还能看见水面下悠然游动的鱼虾。
“那我们夏天的时候再来看莲花?”胤禟心里一动,提议道。
“夏大当家,好久不见!”湖上迎面驶来一艘渔舟,船上站了个风流俊飒的少侠,一手箫一手剑,看着夏子珏的目光很有些崇敬仰慕。
“是萧少侠。这是预备去哪里?”夏子珏点了点头,按照年纪来说,这样是十分失礼的,但箫剑却满脸激动,夏子珏一叫出他的名字,他简直是欣喜若狂了,听到夏子珏问,他丝毫未隐瞒。
“十多年前我家遭逢大难,我妹妹便再动乱中丢了,不久前我收到消息,说是在京城有一个像我妹妹的女子,这次便是去寻她!”
“嗯,这是好事,祝你早日寻到令妹,兄妹团圆!”
“托您吉言!”箫剑抱拳,手中箫和剑划一个潇洒的弧度。
“听说夏大当家最近要往西南转移,不知道在哪里?”箫剑说完,觉得自己打听夏子珏的老巢似乎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我也落脚在云南,等回来好去拜访您!”
“到时候你只管来就是了,我如今还在大清境内,过一阵子便从云南离开,到缅甸去,你既知道我夏氏一门往西南转移,自然也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联系上我!倒不必说什么地址,我与九弟四处游玩,并没有长久的居所呢!”
箫剑这才注意到夏子珏身边和他意态亲密的胤禟,看见他们双手交握,胤禟眉宇间萦绕着看得见的**缱绻,他心里一惊,随即又恢复过来,男风在贵族官僚之间、东南沿海极盛,箫剑走南闯北,也不是没见过,上次路过金陵,他还见到一冯家老仆为自家公子伸冤,冯公子是个断袖,原先不娶妻子,不要子嗣,只好男风,此次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想要明堂正道的娶个妻子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拐子一女二卖,另一方买主势大,将冯公子活活打死,倒送了性命。
箫剑当时好一番叹息,这冯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他原先断袖不肯娶妻,要断了祖宗香火,自然是错的,这样一来,他想要娶妻,自然是浪子回头,是好的,但他却因为这好的断送了性命,最后想来还不如他一直错下去,至少留得了性命。
说来都是世事弄人,箫剑想到这一茬,又想起京里传来的那个疑似他妹妹的女子的消息,很是有些感触,对夏子珏是个断袖的事倒没什么想法了。
“夏大当家携知己同行,一路游山玩水,羡煞旁人!”
胤禟听了箫剑话中隐晦的祝福之意,越发的高兴起来:“你和我说说你妹妹有些什么特征,我们刚从京城来,或者见过你妹妹呢!”他一高兴,自然也不吝让别人也高兴。
“不麻烦九爷了,箫某的妹妹已经失散十多年了,长什么模样谁还知道,只听说这个像,也不过是去碰碰运气!”箫剑顿了一下,随即委婉拒绝。
“既然如此,倒真是难找了,只希望这个就是你妹妹吧!”胤禟有些遗憾,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好心想要做件好事,却没想到人家不配合,不过也怨不得人家,找一个妙龄的女子,便是身上有些特征也是不好与外人道的。
三人又寒暄几句,又各自出发。
“八哥,这个箫剑是什么人,怎么对你的情况像是知之甚多?”望着渔舟远去,胤禟立刻问。
“这人是反清中的一员,红花会的后起之秀,箫剑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叫方严,他的父亲本是大清的官员,十多年前因文字狱斩首,他便成了反贼!”
“那你是如何与他认识的?”胤禟的双眼亮晶晶的,兴奋不已的求解答。
“我于大清虽说是没什么企图了,可毕竟出身于此,也希望它越来越好,这些红花会白莲教的,就是打着替天行道、为国为民的幌子,又如何掩盖得了他们乱臣贼子的本质。我的势力多半在南方发展,便随手打压了他们,所以和箫剑有过接触。”
“这样……”胤禟不满足,催道:“就这么简单,再和我说说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夏子珏一笑,伸手向湖里一抓,抓起一尾在湖里悠然游动的红色鲤鱼。
他是不是眼花了,要不然那鱼怎么会自动到了八哥手里……不对,不是在八哥手里,是凌空在少年手上。
神了,怪了!
“今天我们吃河鲜,船上老王的拿手好菜清蒸河鲤鲜嫩可口,这鲤鱼也肥!”夏子珏悠然微笑,将鲜活的鲤鱼扔进木桶里,哗哗一道水流从河里落进桶里,那鱼儿蹦跳几下,不动了,接着啪啪又是数尾大龙虾掉入桶中。
胤禟吞了吞口水,他知道这世界和他前世所知的有些不一样,可虚空摄物实在考验他的心脏,他十分肯定除了八哥之外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有这本事的。
事出反常即为妖,胤禟惊了一下,慌忙道:“八哥,快收手,让人看见了怎么办?”八哥的这一手出来,人们或者将其当做戏法,或者将人当做妖怪,当然也有将你当神仙拜的,端看你人品如何。
“放心!”夏子珏道,“你且看周围,他们都是见过了的!”
胤禟四周一扫视,果然如此,所有人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显见没把刚才发生的事当一回事,都习以为常了,船上做厨的老王拎着锃亮的菜刀提了鱼桶,到后边船板上拾掇去了。
见他傻呆呆的样子,夏子珏不由一乐,掐了一把他的脸,然后满意于手下的细腻的触感:“胖些了,脸上也有肉了!”弘瞻人就是一根麻杆,瘦得很,又大病了一场,胤禟初来时简直就不能看——骷髅似的。
“八哥……”胤禟愣愣的呢喃,好像回到了过去的青葱岁月,他小时候长得白胖可爱,八哥常捏他的脸颊,亲昵无比。
“不要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胤禟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嘴巴一动话就说出来了:“八哥,你是爱我的吗?”说完,他就懊恼自己把不住嘴,不是说慢慢来吗?八哥心软,对他也并非无情,慢慢磨,总会磨出感情的。如何就按捺不住了?
“在我心里再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夏子珏满目温柔,“我会努力喜欢上你的。如果不是你,不会是别人。”
胤禟遽然狂喜,心里千思万绪,都化作了满足。
“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好!”
大理山茶花如火如荼,茶女们衣着绚烂春装穿梭在茶园里,春风里浮动着欢快的民歌。
胤禟却一脸铁青:“你怎么在这里?”面前的人好整以暇的等在他们的前路,而他明明应该在京城,在紫禁城,在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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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加个番外,这就算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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