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告诉他,“我出去谈生意,碰到有个大老板要处理碳排放,他还差三个点达标,四处询问有没有人可以卖。他按照这个数给他买回去。”
老徐伸手,比了手势,5。
5位数?
江焱摇头,“价格太低了。”
“是50万一个点。”
江焱张大了嘴巴,这个数有点贵了。
上次得国际争端要求被罚后,国家出台了相关律法要求公司达到碳排放要求,超标得可以从别家未超标得公司进行购买点数。
类似于驾车违规扣风,拿别人的本子去扣。
一年12分,只要没扣完,就可以接着上路。
但是一不小心扣超了,花钱拿别人的本子去扣。
二者操作是一样得。
但说白了,愿意这样正当合法的企业很少,即使超标也当作不知道。
江焱没明白,“他买碳排放的点,关我们什么事?”
老徐笑笑,“他今年要买,但不可能年年都舍得钱去买。我听说国外有环境检测评价师,你去检测一番,告诉它哪里不行,哪里可以小钱规避风险,舍小钱省大钱,谁不可以干?”
环评师?
江焱立即明白:“你是说让学校老师去接这个单子,就可以带动学院科研没经费的现象。”
老徐摇头,“是你公司做牵线人,做这个中介人。这边收单子,那边拉人做项目,你自己再在这中间拿点钱。”
江焱说得明白。
公司不做亏本买卖。
老徐从来不会让自己空手而归做生意。
慈善就是慈善,打上了“慈善”得标签,就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这是慈善。人情也好,恩情也罢,这个“情”别人必须认。
除了慈善,绝不走空!
“你认为定价多少合适?”江焱询问。
老徐放松身体,倒在沙发上,“哎呀,这我就不清楚。按照你的要求,公司实验室可以使用,还要给钱。如果只是做这么一件测量的事,什么条件会答应?”
江焱想了想,环境评价测试(环评)是间麻烦事,但不复杂。
老师的优势在于有学生。
虽然这么说很难听,但也很现实。
在大多数老师手里,学生就是廉价劳动力,甚至是免费劳动力。
杂事丢给学生去做,能省下很大的功夫,同时也有时间去做脑部工作,指导前进方向。
江焱自己得实验也是依赖于学生,唯一不同得是,他会给钱,也会努力去让他们按时毕业离开。
江焱意识到他为老师谋福利,如果不采取措施,会成为学生痛苦得标志。
“不行。还得加上学生。签约时必须加上一条,学生必须有个底价。每天工作不得超过10小时。”江焱说。
老徐摆手,“嗨,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嘛?会有什么问题?”
江焱摇头,“必须写在合同上,也必须让学生知道,只要他们参加了实验就必须有钱拿。你也知道,大家对老师是有滤镜在,大家一般相信老师的话,不会相信学生的话,在这种条件下,学生很容易成为受害的对象。”
师生关系无形之中也是一个闭环。
学校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
“我把一些条例写下来,你找律师组织语言,写在合同里。既然要做,就做得规整一些。”江焱强调。他不想公司再出现像前总裁一样的事了。
老徐没意见,他在事情交给律师之后,就立即离开处理自己公司的事了。
他因为生病已经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公司内部早就有了不同的声音,想要撬老徐的位置。
江焱带着律师,在下班后组织系里的老师组织了大会说了条件。
“我知道大家有时候手里不宽裕,我这边有一些项目,大家可以在完成教师的本职工作后接私活。”
“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按月给工资,作为保底工资。每月会分配一些工作,不会多,但也需要完成。每个月工资与学校一样,除此之外,会有项目提成。老师也可以借用公司的实验室。”
江焱把实验室的仪器名单复印了多份发下去,“这些是现有的实验条件。除此之外,公司拉到了赞助,将会再建一座6层楼得实验楼,现在已经开始施工了。”
当然,这笔钱是老徐赞助得。
“第二种模式相对自由,就是直接申请项目。与前者相比,后者的提成低一些,申项目的概率也低一些。项目合作期间可以使用实验室。”
“这只是拉到得一个公司,大家可以自由合作。有别得公司找你们,自然是择优选择。”
此举对头部科研教师而言,当然都是小意思。
他们拉到得基金总额就有上千万,可以自己建设一栋实验楼。
但对底层的老师而言,还是有着强烈吸引力。
6层楼的实验楼,对于无法保证实验条件的老师来说,太过致命。
很快就走了一批老师。
江焱注意到,都是那些手里有资源的老师,他们不缺这样的条件。
江焱也不在意,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些顶层的老师,而是现在这些坐着得底层老师。
他们坐在位置上,认真看着合同与宣传单。
他们还需要依赖工资养家糊口,学校解决了住房问题与上学问题,但单纯的工资根本不够一家开销。
人活一张嘴,张嘴就要吃饭。
横向课题比纵向课题更赚钱,这是常识。
有了这些经验,他们再去外面找公司或者做纵向课题,好歹经验上是不缺得。
很快有老师签字提交了合同。
有老师问,“这个学生的钱是老师给,还是……”
“你们接了项目之后,从项目得款项里走账。必须给。多多少少都要给。”江焱平静地说。
对方没有问题,牵了合同给江焱。
现在是月底。
江焱:“为了表现诚意,三天之内签字得,这个月的底薪也会给你们,就当作诚意。”
他将环境测评的单子拿出来,“这里有一个项目,时间三个月,预算十万。老师自己至少能拿到2万。”江焱看一眼众人,“你们有谁想做?”
做环评,有些化学底子都能做。
有仪器,很多东西也不需要上手。
有学生的话,更不需要自己上手动手。
“我来吧。”魏老师抢着伸手,“我想做。”
江焱略微诧异。魏老师已经接了一份工作,自己也开了一份工资。学校的行政工作琐碎,很费时间。魏老师还要在外面接私活……
江焱提醒他辛苦,“这个地址在外省,需要你来回跑。”而且魏老师没有学生。他只能自己跑。
“我可以做。我看过公司的仪器,完全可以接这个活。现在老师预约实验室的人也少,我博士有做水污染得实验,有经验。”魏老师接连说。
江焱没有办法,将case给他。
走出办公室,关老师把合同给江焱。
江焱瞥了一眼关老师,“你就不用了吧。你拿到“长江学者”得帽子,还差这点钱?”到时候得资源多到你挑到手软啊。”
关老师笑笑,目光很温和,“总要支持江主任的工作。”
江焱心念一动,他知道关老师在帮自己。
他其实也打过关老师的主意。
一个“长江学者”,多大的买卖啊,去老东家吹吹牛,就可以抵消吗?
如果关老师真拿到了长江学者,以他做牵头拿无数资源,带动下面这边底层老师或者其他老师,整个学院都能盘活。
如果关老师自己组建团队,系里会出现一股新势力,将这些小老师收纳一部分,组成一个小团体。
江焱自己也有小老师。
不难遇见,会有党派之争——即使现在条件再好,也很难避免。
但是……
江焱压下心中想法,拍拍关老师肩膀,离开了。
他尊重关老师的选择。
当初既然已经给出条约,关老师遵守了,他没道理再去阻拦。
江焱可以不在乎与关老师的情谊,也必须考量老徐的想法——这位一直将他放在了神坛上了,他若是直接走下污泥,老徐可就不会再认可他了。
即使兄弟情很在,见面也难再说上两句话。
江焱必须考量老徐,为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他必须刮去身上的伤,重新洗去污泥,做一个“正人君子”。
峰会的事结束后,江焱组织学生写一篇学习,不限字数,观察大家的学术觉悟与能力。
这些文章,江焱一个个审查,发现有想法得,会私下找过去询问看过的文献,对这一方面得了解。
关老师下课后又发现江焱跑来找学生,盯着他跟着学生一路询问学习所得。
跟了一路,直到学生与自己的室友汇集去吃饭,关老师才走上前与江焱一块去食堂吃午饭,“江主任,又有什么心思?”
江焱摇头,“没什么想法,想知道我花得3万块钱有什么结果。”
关老师盯着学生上楼的背影,“有什么好苗子?”
“有两个不错。不过都是女生,家里和自己的意思都是赶紧上班挣钱,早点结婚生子,走入人生正轨。”江焱平静说着。
关老师不置可否,“人之常情。”
“有些可惜。做学术的人少。”江焱拿出一份学习心得,“这个学生了解了d教授的数据挖掘,他对这一块很感兴趣,自己跑去图书馆学习数据挖掘。这是计算机的方向,但是结合生态非常有用,做水文、景观生态都非常方便。”
他们这些生态人,很多并不是科班出身。
尤其是江焱读硕士、博士期间,他的同学很多都是数学、物理、化学出身,将自身专业与生态结合起来,写出了不少生态巨作。
事实上,生态学的很多巨作都是在这些复合人才身上诞生得。
“关老师,你没感觉现在生态行业停滞了吗?”
90年代还有不少新鲜的言论出现。
但是步入了新世纪之后,便没听到什么新鲜的结果了。
“时代在发展。”关老师指着食堂里的菜单。“这些菜,年年都有在变动,只有咱们工资不变。”
江焱盯着食堂来往得人,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现在国家正在飞速发展,这没有错,但是其他得东西被迫停止了。
形势所迫。
江焱跟着关老师一块来教师食堂吃饭,自助餐,按人头算,吃多吃少一个样,只要不剩。
在学校里,物价流动还较为缓慢,到了外面又是一个结果。
下班后,江焱跑到外面去吃饭。
他找了一家熟悉的饭店,年前还是3元得一碗面,现在就涨了5毛。
路上江焱买了点水果,又要了8元钱。
江焱不知道是不是市里的缘故,所以物价低。
周末,江焱特意再去一趟城郊吃烧烤。这种烧烤摊一般服务得就是工地得工人或者附近没什么钱得人,一般价格不会贵。
在这里,江焱按照平时饭量吃了一顿,最后算账,感觉还是比之前贵了一些。
物价在涨。
房价也在飞。
样样都在快速变动得时代,研究时限长又很难快速看到效益的生态能做得长久吗?
江焱对此表示担忧。
很快,江焱放下这种忧虑,重新将目光放在学院身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不在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不好处理,盯着自己能做得,力所能及地做自己该干得事。
螺丝钉也好,基石也好,慢慢来吧。
很快,江焱又申请到了碳得项目,东北得项目交给了江焱手里。
因为此前的缘故,这次得老东家被排除在外,算作一种惩罚。
江焱还是没放弃从老东家手里挖人的念头。他换了思维,找到关老师,“这次你我二人再演一出戏怎么样?”
关老师不明所以,视线定在江焱的纸上,“你不会……”
“不错,我就是想聘用那边的老师给我们打工。不是组员,而是合作。我们出钱,拿名字,他们干活出力。”江焱理所当然。
“若论红松林得了解,哪个地方都没有老东家那边有优势。那是他们的大本营,是他们发展得根本。”江焱看得很开,“这次他们被踢出了局,但肯定很想继续参与进来,我们就让他们以合作伙伴的方式加入。”
说是合作伙伴,其实就是上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