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众人如何看待这一桩婚事,表面上大家都是热热闹闹的,景阳宫里满是祝贺的人。三阿哥等人作为五阿哥的兄弟,自然是不能少的。
“五阿哥看起来真是高兴!”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两个小娃娃坐在席上,头并着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众人都赞这两个小阿哥兄弟感情好,却不知道这两人相处的真实情况。
“他倒是活得舒坦,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便连娶个不知来路的民女做福晋都获准了,虽然看起来蠢透了,但人家已经享受过了,比起我们当年顾忌这顾忌那可是好太多了!”十二阿哥软绵绵的童音里带出一丝羡慕。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们可都是羡慕你羡慕的要死,你还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十一阿哥拿了桌上的果子吃,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衬着他粉白的肌肤,微带婴儿肥的脸颊,如一只小仓鼠一般。
十二阿哥忍不住掐住了他的腮帮子,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娃娃,真让人想将他抱在怀里**一把。却不知道他在别人眼里也是同样一个白白软软的小娃儿,两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滚做一堆,让本来不看好这场特殊婚礼的宗室们眼里都带上了一丝笑意。
“唔……唔,你放手,做什么呢你?”十一阿哥冷不丁被掐得两眼泪汪汪,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控诉。
“看你很可爱!”十二阿哥胖胖的手臂抱住十一阿哥的脖子,飞快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十一阿哥吓得“呼啦”一下跳下凳子,蹦得离十二阿哥远远的,看他的眼神十足的警戒。
十二阿哥心里又气又恼,他不就是养过男宠,老三用得着像对着洪水猛兽吗?连亲一下都不给。
他桃花眼儿忽闪一下,蹭到了十一阿哥身边,可怜兮兮道:“十一哥,你干嘛跑那么远?难道你不喜欢小十二亲你?我可是很喜欢十一哥呢!”
十一阿哥看着装可怜的十二阿哥,浑身寒毛直竖,想起互揭伤疤的老九和十三说出来的秘密,脚下悄悄的又拉开了和十二阿哥的距离,嘴巴上却说着:
“十二弟这么可爱,谁不喜欢你?”皇后将十二阿哥养得白胖可爱,虎头虎脑的,如同年画上的童子一般,便是皇后的死对头令妃见了也忍不住拿羡慕欢喜的眼神悄悄的去瞅他,当然,这也是因为令妃只得了两个格格的缘故。
“那十一哥也喜欢我?”小小的孩童脸上带着渴望,萌的旁边照看的侍女嬷嬷恨不得代了十一阿哥作答,只可惜十一阿哥被十二阿哥的态度弄得心里发毛,生怕重演了老九和十三的故事,一边敷衍的点头一边往旁边瞅,想要寻找一两个熟人,好来解了他的窘迫。
“既然十一哥也喜欢十二,那么,亲亲十二吧!”十二阿哥扑上去抱住十一阿哥,两个同样小小的孩子,穿着秋香色的皇子服,抱在一起,童声稚语,惹得旁边的宗室们不禁莞尔。
三阿哥一进来就看见十一阿哥皱着眉头,唇轻轻的碰了碰十二阿哥的脸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简直要气疯了,这几个儿子是他最得意的,但偏偏一个两个的都让他不省心。
“三哥,你看,十一哥他说最喜欢十二了,呵呵,我好高兴哦!”十二阿哥傻乎乎的笑,眼里却含着戏谑。
“你们是皇家阿哥,哪能将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的,这般不庄重?”三阿哥额头上的青筋都抽搐了,如果不是旁边有一众笑嘻嘻的围观的宗室,他就要和这些小的们好好说说天理人伦,什么叫阴阳配偶,天地之大义也?
“十二弟就是喜欢玩,三哥你别和他计较,他还小呢!”十一阿哥早就躲到了三阿哥后面,见康熙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只怕他教训得轻了,但这场面上却由不得他放任,只好假惺惺的来表达自己对兄弟的一番深情厚爱。
他这番话说出来,只收到了三阿哥冷冰冰的眼神一枚,康熙一贯的想法是儿子不好都是奴才带坏的,这太子喜欢男人自然是男人引诱的,便是这个男人是他的另一个儿子,也止不住迁怒。
“你也是,太……十二弟年纪小,难道就能一气儿和着他胡闹?你……”他终究还是想起来现在已经不是康熙朝了,当年让他骄傲让他气恼的太子如今只是一个还不到他腰的小豆丁,便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好声好气的劝导起来:
“说来你们两个,也已经不算小了,再过些日子都要去上书房读书了,还这般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循郡王,你也说了他们还小,哪能要求这般严格,便是我们这些个大人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再说了,今天是五阿哥大喜的日子,让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乐呵乐呵又有什么妨碍?”色布腾巴勒珠尔拉了永璋,勾肩搭背,哥俩一般:“来,来,来,咱们俩喝酒去,说来我还没和你喝过酒呢,今天可不能让你跑了。”
要说话,三阿哥还有一箩筐要说的,可对着这两个一起拿懵懂清亮的双眼看他的小娃娃,就算明知两人在装傻,他也不好说出更重的话了,闻言正好借梯子下楼。笑了笑,和色布腾巴勒珠尔攀谈起来。
“以后不要做这些惹人遐想的事了!”一等三阿哥转身,十一阿哥马上义正词严的警告。
十二阿哥眯眯眼,撅着嘴巴撒娇道:“什么惹人遐想的事?是这样吗?”“啵”的一声,十二阿哥攀着十一阿哥的脖子,又是一个吻。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十二阿哥洋洋得意,拉了十一阿哥,往洞房走。“咱们去闹洞房吧,民间来的皇子福晋,可稀罕了!” 十一阿哥看着半步在前,背着手,昂起头,踱着官步的十二阿哥,欲哭无泪,他可以找皇后娘娘去告状,说她的亲亲乖儿子是个色鬼断袖吗?能吗?不能!
真是个呆子!十二阿哥眼珠儿一瞄,心下暗笑,老三逗起来真好玩,亲一下就和天塌了似的,也不想一想就算孤居心不良,也要有那个资本啊!十二阿哥瞅了瞅自己的五短身材,要想和他的美人儿胡天胡地他还有得等呢!
“看什么呢?”多隆撞了撞出神的弘瞻,“你好歹笑一笑吧,今天是五阿哥成亲,别让人家以为你是来参加丧礼的!”
弘瞻拿起酒杯就往口里倒,一杯接一杯,多隆急忙拿开旁边的酒坛子。
“你不能再喝了,喝醉了让你在宫里发酒疯!”
望了多隆一眼,弘瞻怏怏道:“我有分寸的,你不要担心!咱们现在虽说是托天之幸,可做什么都要注意,我能不小心?”
“你知道就好。”多隆抓了抓脑袋,见他依然闷闷不乐,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实在是这些日子他和绵德劝也劝了,骂也骂了,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现在只能陪在他身边,不让他做傻事。
五阿哥春风满面的牵着他的新娘,在众人见证下拜了天地,多隆看见四格格随着新娘子进了洞房,一眼也没看痴痴的想望着心上人回顾的福隆安一眼,福隆安失魂落魄的走到一边,和弘瞻一般喝起闷酒来。
多隆回头看看身边这个,难得的也染了些愁绪,如果看到老四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自然他是该劝老十三放弃的,可看了老十三的痴心苦恋,谁又说得出让他放弃的话来,自然对着弘瞻也是一样的。
多隆想起刚刚收到的新消息,还是决定了将它透给九哥,想来过了这么久,八哥也该想通了,接受还是不接受,总该给九哥一个明确的回复,免得一直吊在那里,让人放弃不得又希望不得。
不过,八哥现在和弘历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怎么看着这么诡异?
“来,老五,叔敬你,好样的,敢爱敢恨,喜欢了就娶回来,哈哈……”拍着五阿哥的肩膀,弘瞻哈哈大笑着干掉了一大碗酒。
五阿哥这一天还只见到了弘瞻一个对他的婚事表示赞扬的,正要和这个性情中人的叔父多聊两句,不想酒一喝完,弘瞻跌跌撞撞的又走到福隆安那里去了。
“嘿,你小子,忠心得像条狗一样,下场比我还不如……”他掀起福隆安来,瞧见少年的眼神死寂绝望,一时间又感同身受,“呵呵,你也不比我好,好歹我还有点盼头!来,来,喝酒,为着咱们俩同样无耻龌龊的念头,哈哈……”
福隆安见弘瞻眉宇间一片癫狂,身上酒味刺鼻,知道他已经喝高了,或者说他自己愿意醉着。
他头痛的招了弘瞻府上的小太监来,让他扶了弘瞻去醒醒酒,免得在宫里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要知道这一阵子乾隆可是看他很不顺眼,要是又搅合了乾隆最看重的五阿哥的婚礼,弘瞻怕是连个贝勒都没得做了。
“滚,爷没醉,没醉!”弘瞻挥舞着手臂,甩开了小太监的搀扶,一把跌坐在福隆安旁边的座位上,还要和福隆安喝酒。
“这可真是稀罕事,这一阵子我就担心婚事不成,又或者五阿哥临时反悔的,今天看了五阿哥欢喜的模样,我才放心下来,虽然小燕子的身份是低了点,但也难得五阿哥喜欢,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要什么没有,可就是这婚事从来不由自己做主,我们几个还好些,好歹不用嫁到蒙古去。说起来,小燕子可真是有福气,有**终成眷属!”
女子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羡慕,弘瞻醉眼朦胧间循声望去,满殿觥筹交错中,几个衣着锦绣,珠围翠绕的格格正要离开,中间一个衣着粉紫色衣袍,眉宇间温婉柔弱的少女,她微偏着头微笑着听同伴说话,那五官,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夏子珏。
“八哥,你不要走,你可知道我找你找了好久……”
紫薇冷不丁被一个醉鬼扯住衣袖,慌忙去推,可醉了的人抓的紧紧的,怎么也不放手。
“将他带出来!”阴影里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随即上来几个太监拉的拉,扯的扯,掰手的掰手,弘瞻就是不放手:“呵呵,八哥,你别想甩开我!”
刚刚掩在阴影里的少年哼了一声,走到两人身边,将两人撕扯开,斥道:“你管谁叫八哥,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吗?”
紫薇一见到这个少年,脸上就拘谨起来,站在一边唤了声“舅舅”。
少年笑容可掬,弘瞻忍不住也随着他这个笑容笑开了:“八哥,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少年却不理又巴在他身上的男人,扭头与紫薇说道:“你和格格们先回去吧,这是先帝出继了的六阿哥,说来是你的叔叔。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是他喝醉了,不防事的,你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紫薇以前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给她莫大压力的舅舅,可毕竟已经许久未见,对这个和她一起度过三年时光的亲人还是有点想念的。
“舅舅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林嬷嬷怎么也不和我说,我很担心的!”
“乖,你只安心吧,舅舅不会出什么事的!”夏子珏看着少女和自己相似的五官,眸光不由的柔和了一些。
“舅舅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和我说,我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好歹还挂着个格格的名头,对平民百姓、商人小吏还是有些威慑的!”紫薇的宫廷日子没白混,还是从林嬷嬷的态度里嗅出了一点非同寻常的意味。
夏子珏见少女目光灼灼,态度十分恳切,想起以前跟着夏雨荷长大只知道风花雪月、男女情爱的小姑娘,不由心怀大慰:“紫薇终于长大了,知道为舅舅分忧了!”
少女闻言,想起前尘往事,羞愧的低下了头:“我还做的不够呢!”她以前从来不去想这些事,不知道家中的钱从哪里来,不知道舅舅平日里要打理多少事物,不知道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如何扛起一个家的重担?她平日是呼奴喝婢,吃穿都是上好的,就这样舅舅还要时时关心,生怕她哪里不舒心了,便是娘在时也没过过那样好的日子,可是她一直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全然没有想到其实在两人之中舅舅才是那个应该被关心照顾的,毕竟,虽然他是舅舅,却还比她小着两个月呢!
这样想着,紫薇便决定了往后定要多多关心舅舅,比如,给舅舅物色一个名门闺秀做夫人,嗯,林嬷嬷都说过好多次了,也是,舅舅都十六了,自己都定亲了,舅舅的婚事却没人操持,自己虽然是小辈,也是可以提提意见的。舅舅一个人不免孤孤单单,想来娘和外公也会乐意早日见到夏家开枝散叶的。
夏子珏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紫薇一副乖乖模样,便让她先走,毕竟这少年男女在一处说话不合规矩。
77
“八哥,发生了什么事?”一到偏殿,遣退了侍卫的仆从,多隆就急急惶惶的问,还等不到夏子珏回答,自个又自顾自的猜测起来,“我从皇阿玛和太子他们那里收到风声,说你在养心殿,你怎么会在养心殿的?”
要说这宫里消息最灵通的就是后宫的女人了,皇后和纯贵妃在宫里经营二十余年,不说后宫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至少两人对养心殿多了一个人还是心知肚明的。奴才多了一个主子要伺奉,本来就不可能瞒得过下人们,而养心殿就是一个扫地的在林嬷嬷闹过了之后也认识大名鼎鼎、由一个默默无名的宗室女一跃成为和硕格格的紫薇格格。
皇帝养了个人在养心殿?这怎么可以!
但凡有点门路的都使尽了十八般武艺,查,一定要查出来这是谁。
宫里伺候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太监,一种是小选入宫的包衣旗宫女,太监倒也罢,一辈子都在宫里伺候,易于控制,但宫女到了二十五岁还要放出宫去,她不仅有父母亲族,还要为自己的前程打算,卖一个好给后宫娘娘,何乐而不为?
“这些事我会处理的,你们不要担心!”想起一直纠缠的乾隆,夏子珏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
“八哥做事我放心。不过,你还是哥九哥说说清楚,我去外面!”多隆往门口走,临到门口加了一句,“九哥他喜欢你,八哥,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他希望!”
少年的笑容沾染上了苦涩,声音温柔而无奈:“我知道的!”我如何不知道,爱情这样的感情,他给不了也不能给。
弘瞻傻笑着呼唤着:“八哥,八哥……胤禩……”
“我们谈谈吧,我知道你没醉,老九!”坐在榻边,夏子珏认真道。
在榻上呢喃的人沉默良久,半响才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似哭似笑的“嘿嘿”两声,之后干脆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双眼紧盯着夏子珏,如同面对最终判决的罪犯,祈求般,一字一句道:
“八哥,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我知道了!只是,我一直以为你是弟弟!”弘瞻的眼神火热真挚,还是胤禩的时候他就常见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想起要和他说的话,想到他们可能的未来,夏子珏还是坚定的拒绝。
“胤禟,我对你没有爱情!”夏子珏顿了顿,接着又劝说他道:“你是皇家阿哥,要多少美人不可得?不管才貌,你都是人中翘楚,要多少真心不可得?相比来说,我又有什么好处,让你一辈子两辈子念念不忘?”
“在我眼里……”听他自贬,弘瞻梗起脖子就要反驳,但夏子珏按住他。
“你先不要说,听我说!”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一辈子兄弟想必不要我说你也清楚。儿女情长就英雄气短,我汲汲营营一辈子,真心丢在哪里自己都不知道,逢场作戏早成了习惯,毓秀对我情真意切,我又待她如何?老九,将心丢在我这里不值得,不要爱我了,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过日子!”
“不——”弘瞻不依,大声表白道,“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喜欢到为你喜为你忧,喜欢到心都碎了,八……胤禩,我在心里叫了无数遍的胤禩,我不想再忍了。我如何不知道爱你是错的,没有结果的,可是几十年了,我都没能改正这个错误,胤禩,哪怕是死,能和你一起我都是高兴的。”
对面的青年脸上是倔强是无悔,夏子珏看在眼里,沉默不语,任他倾诉满腔深情。
“胤禩,不要对我这般绝情,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只求你不要一开始就否定我的感情。”弘瞻看他怔愣,当下就得寸进尺,抱住她的腰,倚靠进他的怀抱,头伏在他的大腿上。
声音闷闷的从他的大腿上传来,呼吸的热气隔着衣袍打在他的肌肤上,别样的亲昵,又似乎有一股绝望的气息从怀里那个人身上弥漫起来,锦绣华贵的贝勒服饰也掩不住颓然无助,夏子珏握住拳头,大拇指摩挲的越发快了。
“老九,我不愿意骗你……”
“我不介意你骗我,就是你骗我,我也必是欢喜的!”
夏子珏心脏猛的一缩,他那骄傲的九弟,竟说出这样软弱的话来,要爱得如何卑微才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来,他如何回报,如何了断,如何忍心?
他以为自己早已冷漠无情,对胤禟等人也不过是前世情分,老九为他赔上身价,自己也愿意多回报他一点,可是为何心跳得这样急促?
“我在大清停留的日子不多,如果可以,到时候,你愿意和我到海外去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说完他就愣了,不是说不给他希望的吗,不是要一心追求仙道的吗?
“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胤禟忙不迭的点头,他心里反而轻松了。
门外,乾隆放下推门的手,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多余的人就离开了,而此时,景阳宫的正殿正丝竹歌弦,参加皇子婚宴的宗室功勋在吃喝调笑,夏子珏没有注意到被遮掩的脚步声,守门的多隆被提溜走,第二天就被派了去迎接在路上耽搁了许久的新疆回部首领阿里和卓一行及兆惠大军,连家都没让回。
后宫众人很欣喜的发现,不仅皇后不知原因的在皇帝面前吃了挂落,便是深受皇帝喜爱,被厌恶了也很快就再度爬起来的令妃又一次被皇帝禁足了,
“你回来了!”一迈进养心殿,乾隆便拥了他坐在软榻上。
“见到他们了?我就说他们都好,只要你不走,我如何敢冒着你恨我的风险去动他们?”
夏子珏如何不知道这是乾隆在要挟于他,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威胁的人,经历过末世和修真,要一个人死的方法很多,就算乾隆是帝王,也不过是操作麻烦一点。他饶有兴致的在脑海里想了几个折腾人的方法,盘算这该给乾隆用哪个。
乾隆也不介意夏子珏的少言寡语,兀自又亲自端了一盘子凤爪过来,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听说你爱吃凤爪,我特意让御膳房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他自己首先徒手拿了一个,自己咬了一口,谁知这凤爪是香辣可口,又辣又好吃,然乾隆是个地道的北方人,甚少吃辣,这下子辣得他叠声的叫“上茶”。
“呵呵!”夏子珏看他不住哈气的模样,不由好笑。
“能逗你一笑,这凤爪还是吃得……嘶——,吴书来——”
“唉,唉,来了,来了……还不快上茶,要温温的茶!”吴大总管指挥着宫女端茶上来。
这宫女体态丰腴,肌肤莹润,举止大方,倒像个大家小姐,名门闺秀,和以前乾隆的喜好不合,只是上了茶却不迅速下去,反倒柔柔细细的和乾隆说道:“皇上前儿才好了,正该吃些清淡的才是,公子如何也不劝劝皇上?”
乾隆咕噜咕噜牛饮下一大杯茶水,才觉得口中好受些,只挥手让她下去,哪顾得上别的。
“要说皇上对公子的心,就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公子已经在这里了,何不放开了心胸去接受,难道要碰得个头破血流……”
夏子珏捻着凤爪一端苍白的骨头,好笑的打量着这个宫女,乾隆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喝道:“住口,还不快下去!”
贾元春心里止不住的委屈,眼泪一下子就弥漫到了眼部,眨一眨眼睛,瞬时沾湿了长长的睫毛:“皇上——”直叫得含情婉转,欲语方休。
夏子珏见状大笑:“皇上,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看这个女人,眉心已经散开,早不是处*子,分明乾隆已经受用过了,怪不得刚才句句都市劝和,说话间却带着一股子酸味。“为我这不知情趣的人惹得美人醋海翻澜,实在是让人心疼!”
“下去!”乾隆黑了脸,才让贾元春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真是可恨!”贾元春扯着帕子,眼里闪过算计,唤来自己带进宫里的抱琴:“你去找一下令妃娘娘身边的腊梅,把东西拿了来!”
抱琴懵懵懂懂:“大姑娘,是什么东西?”
“叫你拿你就拿,问那么多干什么?”元春斥责了她一句,但转而又安慰道:“在宫里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怎么做事?有些事情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的。”
抱琴恍然:“大姑娘,我这就去,你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你可别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为什么要霸占了皇上!”过了小半个时辰,抱琴回来悄悄的递给她一个小香囊,元春拿着这个香囊,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但俄尔又坚定下来。
“大姑娘?”抱琴也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听见元春这句话,霎时间就白了脸色。“姑娘是要对殿里的公子下手?”她小声的问道,惴惴不安,却只收到元春警告的一瞪。
“大姑娘,你不能做!看皇上这样上心,要是查出来了可怎么办?再说了他是男子,生不下皇阿哥,便是受宠也威胁不大啊!反而让他站在前面,大姑娘要是生下小阿哥,才安全呀!”
“你知道什么?自从他来了,皇上就再没招后宫妃嫔侍寝过,他是不会生孩子,可他在前面我生不了孩子。”
抱琴愕然,吱唔了一会,又道:“那也没必要和令妃牵扯到一起,她已经是妃位了,还有两个小格格傍身,将来她要是让大姑娘做替死鬼……”
“你不要说了,这些我都知道!”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要不然后宫女人还真不介意皇帝宠爱男人。
元春攥紧了手里的香囊,神情冰冷。
78
夏子珏武功之高,绝无仅有,因而,在乾隆下药失败后,他也便得了些自由,至少进出宫是不会被限制了,也确实,要拦住可以高来高去的夏家公子,凭着那些御前侍卫可真是笑话。
“来人,更衣,爷要出宫!”自从那天应允了胤禟之后,夏子珏还没有再见过他,经过这几日,他也想明白了 。
他以前所惧者,不过是自己在这世间不断轮回,这一次有幸逢着故人,是逢天之幸,而一旦他不能保住这一世的性命,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将成为过去——这是对他而言的,他怕得到了又失去。
对胤禟来说却不是,他一直求而不得。正如他自己说的,如果能够改,几十年来早改了,既然不能改,那便满足他。
或者几年以后,胤禟便厌倦了,或者他一直深情不移。如果胤禟对他的心一直不变,他也是不介意和他走下去的。
被人爱着的感觉,让人眷恋!
“公子要出宫,皇上知道吗?”进来的太监低头给他打理衣服,言语间带着忐忑。
“自然有人告诉他的……怎么换了个新香囊?再去换一个,这香味也都熏死人了。”新换的香囊精致美丽,但修真者比普通人敏感的鼻子却受不了,这气息还给他不好的感觉,作为一个修真者,有人想要他的命,除非是修为高他许多,否则,他绝对是有感应的,只是一些菜鸟分辨不出或心存侥幸。
“是!”太监重新换了一个香囊,心里微微有些疑惑,这贾元春是怎么办事的,公子素来喜欢的是清淡宜人的兰花香,新作的香囊却是龙诞香的?但也只是想了一下就丢到脑后去了。
重又挂上自己喜欢的香囊,夏子珏微笑着说:“爷记得养心殿的衣服挂饰是一个贾姓宫女掌管的吧,既然她连主子的喜好都弄不清楚,就换个弄得清楚的来!”声音和声细气,好不温和可亲。
太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自此服侍夏子珏更加用心。
“胤禩……”弘瞻眼里遽然光彩大亮,本是闷闷不乐的神情立刻转为了欢欣喜悦,一把就拉了他挨着自己坐着。
“你如何到现在才来找我,还以为你变卦了呢?”弘瞻眼巴巴的看着自那天之后再没见过的人。
“不是才三五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来都有十余个春秋了。八哥你忒的忍心让我日日受相思之苦。八哥,思君令人老,你看看我是不是憔悴了许多?”弘瞻指着自己清瘦的脸庞,求怜惜。
“可怜见的,确实是瘦了!”夏子珏想起以前丰神俊朗的老九,再看现在瘦成猴样的弘瞻,不由心中一点心疼之意越发的强烈起来。
“八哥要常来见我,常想着我,我才会越来越好起来的!”弘瞻见他眼里宛如实质的怜爱,心里得意起来。
就算你是皇帝又如何,我和八哥的情意不同寻常,不过,真是不甘心啊!
难得一见他撒娇卖乖,夏子珏笑微微的,满口答应:“我什么时候没想着你,我们俩一向是最亲密的!”
“你就有,你就有!”弘瞻几乎是愤怒的喊了出来,“你刚开始就不认我,回来了也不来找我,你想要抛弃我!”他越说越委屈。
听着弘瞻一声声控诉,夏子珏心虚了:“那个时候我被你吓住了,老九,没有人能够平心静气的接受一份来自兄弟的爱慕!”
“你这是借口,当初的时候你或许是不敢面对我,但你哪会纠结犹豫这么久?八哥,一想起你要离开我,不认我,我的心就好痛,我快要痛死了……”他嘴巴里说着心痛,顺势就滚到了夏子珏身上,顺嘴在他脖子上偷了个香。
“乖,以后都不让你痛了,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只要你愿意,少年的脸上带着宠爱和包容。
“果真?”
“果真!”
“不骗我?”
“不骗你!”
弘瞻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如一只小兽一般依偎着少年,年长者向着少年撒娇,却无比和睦。
**良久,弘瞻真的想,就静静的望着他直到永远,这一刻,岁月静好,他盼之已久。
“八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弘瞻还是不安,对于情敌,人都特别敏感,更何况夏子珏出现在皇帝寝宫的事没有瞒过后宫嫔妃的眼睛,其实,如果乾隆下药成功了,他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可他没成功,乾隆便放弃了隐匿,将夏子珏打上帝王所有的标签,谁会不怕死的向他伸手?
——只有不怕死的弘瞻!
“快了,只不过是你们,我放心不下,否则早就离开了,我的基业本来就不是在大清领域里扎根发展的。老九,这个世界要变了,老四的后人和我们的后人终究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全无芥蒂的。
“到外面虽然风险大,但只要有实力,便也是龙游入海,不像这里,要顾及着皇帝,顾及着大清的江山,顾及这顾及那。胤禟,我已经不想做皇帝了,或许你还不知道,再过一百多年,世上将不再有口含圣宪,生杀予夺的帝王,你也不要再参合到他们之中去了,好吗?”
“怎么会?”弘瞻一个骨碌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人很难想象世上没有君王,就是在天朝建国三四十年后在一些偏僻地方还有愚夫愚妇去跪拜自立为王的狂妄之徒,奉上女儿去做什么贵妃,更何况是自幼生长在皇室的天之骄子。
没有君王,这件事大条了!
“因为除了这一次,我先转世到了后世。”那个人荒马乱、死者遍野的时代,现在想起来,夏子珏还觉得微微不忍,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才好起来。华夏遭遇千年未遇的灾厄也是天道运转使然,毕竟到了清朝时候,思想控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皇帝集权于一身,科技发展被极度遏制,可以想见,如果没有外力的摧毁,华夏最终会成为一个怎样悲哀的世界。
清朝真要比,连被他们极力抹黑的明朝都比不上,朱明的皇帝有的确实很荒唐,有的也确实很不负责,但他们的内阁制已经相当完善,(可以在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还维持国家运转的内阁,有资料说已经有了一些君主立宪的苗头。)还有火药的技术,但这些在清朝入关之后,都被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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